第４Ｏ卷第６期 ２ＯｌＯ年１１月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Ｚｈｅｊｉ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Ｖｏ１．４０。Ｎｏ．６ ＮＯＶ．２０１０ ｌ基謦 专 ＤＯＩ：１０．３７８５／ｊ．ｉｓｓｎ．１００８ ９４２Ｘ．２０１０．０５．１３１ 市场推动、干预与农民行动 加拿大乡村的兴衰及启示 毛 丹 彭 兵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３１００２７） ［摘要］加拿大乡村社会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过程对发展中国家的乡村建设具有某种史鉴价值。 市场力量导人加拿大乡村后产生了产业、人口、社会结构等一系列变化。而加拿大的应对及其 成效表明，面对乡村在市场化过程中出现的衰落，应该意识到完全市场取向的公共可能导致市 场力量对乡村社会的过度侵蚀；乡村复兴的希望首先在于对乡村提供积极性保护。加拿大的经验对 于单纯借助市场力量振兴乡村、解决中国“三农”问题的思路，具有警示意义。 ［关键词］加拿大；市场化；乡村社区；地方；理性农民 Ｍａｒｋｅｔ，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ａｎｄ Ｆａｒｍｅｒｓ：Ｉｍｐｌｉｃａｔｉｏｎｓ ｆｒｏｍ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Ｒｕｒａｌ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ｉｅｓ Ｍａｏ Ｄａｎ Ｐｅｎｇ Ｂｉｎｇ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ｏｆ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Ｚｈｅｊｉ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ａｎｇｚｈｏｕ ３１００２７，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ｔｒａｎｓｉ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ｒｕｒａｌ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ｈａｓ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ｉｍｐｌｉｃａｔｉｏｎｓ ｆｏｒ ｄｅｖｅｌｏｐｉｎｇ ｃｏｕｎｔｒｉｅｓ．Ｔｈｅ ｅｎｔｒｙ ｏｆ ｍａｒｋｅｔ ｆｏｒｃｅｓ ｉｎｔｏ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ｒｕｒａｌ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ｌｅｄ ｔｏ ｃｈａｎｇｅｓ ｉｎ ｉｎｄｕｓｔｒｙ． ｄｅｍｏｇｒａ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Ｔｈｅ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ｓ’ｃｏｒｒｅｓｐｏｎｄｉｎｇ ｐｏｌｉｃｙ ａｎｄ ｉｔｓ ｉｍｐａｃｔ ｉｎｄｉｃａｔｅ ｔｈａｔ ｃｏｎｆｒｏｎｔｉｎｇ ｒｕｒａｌ ｄｅｃｌｉｎｅ ｄｕｒｉｎｇ ｍａｒｋｅｔｉｚａｔｉｏｎ，ｔｈｅ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ｓｈｏｕｌｄ ｒｅａｌｉｚｅ ｔｈａｔ ａ ｃｏｍｐｌｅｔｅｌｙ ｍａｒｋｅｔ—ｏｒｉｅｎｔｅｄ ｐｏｌｉｃｙ ｍａｙ ｌｅａｄ ｔｏ ｍａｒｋｅｔ ｆｏｒｃｅｓ’ｉｎｃｕｒｓｉｏｎ ｉｎｔｏ ｔｈｅ ｒｕｒａｌ ｓｏｃｉｅｔｙ，ａｎｄ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ｒｅｇｅｎｅｒ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ａｒｅａｓ ｒｅｌｉｅｓ ｏｎ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８ ｐｒｏａｃｔｉｖｅ ｐｒｏｔｅｃｔｉｏｎ．Ｔｈｅ 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ｓ ｆｒｏｍ Ｃａｎａｄａ ａｒｅ ａ ｗａｒｎｉｎｇ ｆｏｒ ｔｈｏｓｅ ｗｈｏ ｉｎｓｉｓｔ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ａｒｅａｓ ｉｎ Ｃｈｉｎａ ｓｏｌｅｌｙ ｄｅｐｅｎｄｓ ｏｎ ｍａｒｋｅｔ ｆｏｒｃｅ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Ｃａｎａｄａ；ｍａｒｋｅｔｉｚａｔｉｏｎ；ｒｕｒａｌ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ｌｏｃａｌ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ｒａｔｉｏｎａｌ ｆａｒｍｅｒｓ 市场经济大规模导入传统乡村，会引起乡村的传统农业结构、社区人口数量及结构的震荡性变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５—１３ ［在线优先出版日期］２０１０—０７—３Ｏ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课题资助项目 （０７ＪＪＤ６３００１１） ［作者简介］１．毛丹，男，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要从事乡村社会学和社区研究；２．彭兵，男，浙江大学公 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丽水学院教师，主要从事社区社会学研究。 ［本刊网址・在线杂志］ｈｔｔｐ：／／ｗｗｗ．ｊｏｕｒｎａｌｓ．ｚｊｕ．ｅｄｕ．ｃｎ／ｓｏｃ ３４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第４０卷 化。一个如何估量、对待这些变化，要不要和能不能通过有效的公共既推动农业现代化且 缩小城乡差距，又减少对乡村社会的过度侵蚀，一直是个严峻的问题。在这方面，北美的现代农业 大国加拿大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范例。 一般认为，加拿大的农业经济和乡村社会大体经历了四个阶段的变化：第一阶段是前工业化时 期（１６世纪至１９世纪中期）。此间加拿大受到英国重商主义的影响，农业发展主要是为欧洲工业 国家提供原材料，例如鱼类、毛皮和木材等；１９世纪初，西部的小麦逐渐成为英属北美殖民地新的 大宗出口产品。第二阶段是工业化初期（１９世纪中期至１９世纪末）。其间，技术和交通的改善带 来农业生产率的提高，到１９００年，第一产业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仍占三分之一以上。第三阶 段是大规模工业化时期（２０世纪初至第一次世界大战）。此间农业受科技进步的推动与国际市场 需求的刺激而迅速发展，农业的商业化程度继续提高，毛皮、渔业产品、木材、小麦、葡萄、烟草等是 重要的出口商品。第四阶段是农业相对衰落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其间，随着海外农产品 价格的大幅下跌，农业在加拿大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逐步下降，至１９６０年只占９．６ ［１ 。 。 在上述四个阶段中，农村人口分布与构成发生了相应变化。特别是随着２Ｏ世纪以来农业机械化水 平和农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大量乡村人口流向城市，城市人口从１９２１年开始超过乡村人口，虽然 ２０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现过人口返郊化，许多非农业人口回到乡村居住，但到２００６年也只有６６０万 人口居住在乡村与小城镇，不到全国总人口的五分之一①。 在上述进程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对立的趋势：一方面，市场化对加拿大传统乡村社会的侵蚀 造成了传统农业衰落、乡村人口外流以及乡村公共服务集中化，乡村社区出现凋敝的倾向；另一 方面，由于现代家庭农业的发展、人口返郊化以及对农业和乡村的重视与投入，乡村社区又 出现复兴倾向。显然，这种变化及其特征以及在此过程中的选择及其作用，都很值得 发展中国家关注。 一、农业工厂化与家庭农业的存续 通常情况下，市场化条件下农业发展以市场效率为导向，着眼于农业技术改善、农业工厂化与 市场化水平的提高，这一般也会导致传统家庭农业的衰落。值得注意的是，加拿大的农业现代化固 然也呈现出上述主导性特征，但加拿大的家庭农场作为一种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作为乡村农业发展 多样性的选择而被保存了下来。 一方面，加拿大的现代农业发展主要沿循工业化生产模式和商业化购销途径，依赖优势技术逐 步扩大农场规模。其进程是：随着农业专业化的深入发展，农场雇佣劳动力渐次代替家庭劳动力； 农业现代化提高了本地与全国乃至全球的农产品市场的联系，从而使现代农业生产成为全球农业 分工的一个部分或一个环节，进而出现以劳动力与资本投入回报的最大化为导向的现代农场；资本 密集、劳动生产率高的大农场取代了劳动力密集、靠家庭成员从事农业生产的小型家庭农场，机械 化农业耕作代替了传统农业活动；农场规模和农业经营范围的扩大促使农场逐渐增加与商业及市 场导向的农业企业之间的联系，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及农场利润率，从而形成了农业专业化的主要 激励机制；同时，现代市场结构也有助于农产品的集中以及在全国和国际市场上的销售，最后形成 ①加拿大统计局于１９３１年首次将农业人口作为一个的部分计算，其中依靠农场生活的乡村人ＶＩ被划归为乡村农业人 口，其他则被划归为乡村非农业人口。这里的农场指的是普查意义上的农场，每个农场都是根据商品或商品组占总收入 潜力的５０ 及以上来划分的 农场的类型以北美产业分类（ＮＡＩＣＳ）农业分类范畴为基础。虽然ＮＡＩＣＳ定期修改， 但加拿大农业分类仍然不变，以便两个统计年份之间能够进行比较。参见Ｓｔａｔｉｓｔｉｃｓ Ｃａｎａｄａ，Ｐｏｒｔｒａｉｔ ｏｆ ｔｈｅ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Ｐｏｐｕｌａｔｉｏｎ ｉｎ ２００６，ｂｙＡｇｅ ａｎｄ Ｓｅｌ，２００６ Ｃｅｎｓｕｓ，Ｏｔｔａｗａ：Ｓｔａｔｉｓｔｉｃｓ Ｃａｎａｄａ，２００７。 第６期 毛 丹彭 兵：市场推动、干预与农民行动——加拿大乡村的兴衰及启示 ３５ 了以大型农业企业或企业集团参与市场竞争和利润分配的运行机制［２ 卜∞。这个进程完全改变了 加拿大传统农场基本上是糊口经营的性质①，其中市场关系对家庭农场领域的渗透成为乡村地区 经济和社会变迁最重要的因素 ｊ。 另一方面，加拿大的家庭农场并没有被现代大型农场所完全取代，它本身也通过逐渐吸收 资金、技术和现代资本主义的管理模式而保存下来。传统家庭主要依赖农场收入自给自足，现 代家庭农场的大多数消费品和服务则从农场外部购入，甚至食品也有许多是从农场外购得的。 现代家庭农场在组织形式上也呈现出伙伴关系和组建公司的趋势。基于这种情况，Ｍａｃｈｕｍ甚 至对现代资本主义农业模式比传统农业模式优越的假设提出质疑。他发现，在加拿大大西洋沿 岸经济萧条地区，在缺乏资源和发展机会的情况下也实现了家庭农场经营现代化；家庭农场作 为农业多样化的一种形式，是人们积极作出选择与决策来延续乡村社区的某种特殊的生活方 式【＿４ｌ３”。Ｎｅｕｍａｎｎ等人的研究也表明，许多农场主仍然认为家庭农业是有着巨大影响的乡村标 志与传统价值的体现 ｊ１“。Ｓｍｉｔｈｅｒｓ和Ｊｏｈｎｓｏｎ则通过对加拿大农业最集中的安大略省北休伦 郡家庭农场的调查，指出北休伦郡有许多农场主努力扩大和增强农场规模和实力，他们没有停 留在家庭农业的简单兴趣上，而是更多地关心可持续性发展以及家庭农业如何“适应”当代乡村 社会，这使得家庭农业日益成为农业多样化的另一种选择Ｉ６ 。上述研究印证了加拿大的传统 家庭农场在取得现代经营形式后，仍然保留着乡村社区文化层面的价值与意义，代表了乡村特 质在变迁中的保存，有利于乡村社区的存续。 二、城市化、逆城市化与乡村社区的存续 与其他工业发达国家相似，加拿大现代农业发展提高了农业生产率，减少了农业领域所需要的 劳力，因此也促成了乡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并导致了乡村社区②与所居住的人口之间关系的变 化。但在整个城市化进程中，乡村社区仍然长期发挥着重要的组织与依托功能。 城市化ｘ￣￣Ｊｎ拿大乡村地区的影响是显在的，它不仅仅体现在乡村人口大量迁往城市，而且体现 为乡村人口的结构变化 ７ 。首先，乡村地区年轻人的比重只占２７．７ ，比都市地区低８个百分 点。乡村地区年轻人经常在２０岁左右就去城市求学、找工作，甚至移居国外，因此，乡村地区老龄 人口比例较大且人口老龄化速度较快，从而使乡村地区在满足年龄较大人口的公共服务需求方面 面临一些挑战。其次，乡村如今不再等同于农业区域，１９３１年，乡村人口有６７ 从事农业，到２００１ 年下降为１１％⑧，多数乡村人口已经不再主要从事农业，或者说，那些留在乡村地区的农民很多并 非仅仅依靠农业生活。 ①即绝大多数农产品被农业家庭所消费，极少量的农产品用于交换其他物品；农场都是小规模的“家庭农场”，所有的农场管 理、农业资本和劳动力都由农业家庭负责，等等。 ②虽然加拿大与欧洲有着大量的相似之处，但其社区的概念却受到联邦制和北美殖民地的影响，社区这个词通常指土著人 口和乡村地区。从地理位置上说，加拿大的社区指偏远的地区，多数在马尼托巴、萨斯喀彻温和西北地区。在人口统计层 面上，加拿大统计局将人口低于１ ０００人、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低于４００人的不连续区域界定为乡村社区。乡村就是非都 市地区，乡村社区是以邻里、村庄、镇、城乡结合部、郊区等地域群体为单位。乡村邻里规模小，所提供的服务少而简单，主 要是以成员家庭之间的亲密交流为特征，它一般围绕单问教室学校、教堂、小商店等组成。村庄与镇是典型的“贸易中 心”，主要居住的是商人、店主和专业人士等非农业人口。农业人Ｖ１分散生活在彼此相距较远的农场中，他们的这种“散居 模式”对有些农业活动具有经济优势，但也造成社区居民的团结与认同感比核心农业村庄低。镇以贸易中心与周围广阔 农村的相互依赖为基础，建立村庄与镇旨在给散居的农民提供交通、运输、贸易和工业服务。城乡结合部和郊区是城 乡的缓冲地带。 ③这里的统计数据不包括育空地区、西北地区及努纳武特地区。参见Ｒ．Ｄ．Ｂｏｌｌｍａｎ＆Ｈ．Ａ．Ｃｌｅｍｅｎｓ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Ｃｈａｎｇｅ ｉｎ Ｃａｎａｄａ’ｓ Ｒｕｒａｌ Ｄｅｍｏｇｒａｐｈｙ：Ａｎ Ｕｐｄａｔｅ ｔｏ ２００６ ｗｉｔｈ Ｐｒｏｖｉｎｃｉａｌ Ｄｅｔａｉｌ，Ｏｔｔａｗａ：Ｓｔａｔｉｓｔｉｃｓ Ｃａｎａｄａ，２００８。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第４Ｏ卷 农业经营方式的变化和城市化虽然导致农业人口的下降，但在２０世纪七八十年代，许多乡村 地区依然呈现出明显的人口增长，表现出农业发展与乡村人口变化之间的联系日益分离。人口返 郊化是造成乡村人口增长的直接原因［８１４ ２ｓ。人们从城市搬到乡村的原因有很多：住房便宜，环境 宜人，而且可以从事园艺或小规模农业作为业余爱好。Ｍａｃｈｕｍ在对布伦斯威克（Ｂｒｕｎｓｗｉｃｋ）的 研究中发现，乡村社区良好的自然和生活环境迎来了体验和享受乡村生活的城市居民，在一定 程度上刺激了乡村社区徒步旅行、农舍出租和探险等旅游产业的发展 。Ｐａｑｕｅｔｔｅ和Ｄｏｍｏｎ 在对魁北克南部乡村地区的研究中则发现，农业变迁在地理和社会空间上都有很大差异。在此 过程中，农业增强与衰退的两种趋势并存；在城乡结合部或郊区这样的“准城市”，居民多为年轻 人，且具有社会职业多样化与高收入的特征，准城市的乡村社区在人口密度、社会职业结构和住 宅土地价值的重要性等方面，没有表现出从低到高的连续谱特征①。这类研究大致说明，在后工 业经济时代，加拿大乡村地区不再仅仅是原材料生产地，多数情况下已成为大量乡村或城市的 工人与退休人员的生活场所。 人口返郊化以及滞留于乡村的人口和家庭 共同提出了乡村社区存续和发展的要求。按照 Ｔｈｏｍｓｏｎ和Ｍｉｔｃｈｅｌｌ的研究，都市周围的乡村存在三类活动模式：具有纯粹城市背景的人们，其 社会和经济需求与城市的联系更紧密；具有纯粹乡村背景的人们，与乡村社区内的邻居有更多联 系，并且可能更支持本地商业；居于两种类型之间的人们，与城市保持着就业联系，而在购物、社会 需求方面则把注意力转移到乡村社区 ｊ１ 。事实上，加拿大虽然有许多农场通过与农业商业的纵 向联系而逐步退出对社区的依赖，但仍然有部分农业家庭主要依赖村庄或镇获得就业、受教育和社 会交流的机会 ｏｊ 。这种依赖性使乡村社区成为一些农业家庭工作、学习和社会生活的主要场 所。Ａｌａｓｉａ等人研究发现，虽然城市中心非农业劳动就业机会是乡村收入全面增长的引擎，但农场 经营者的非农业收入更容易受到他们所在社区的劳动力市场与措施的影响＠。Ｇｒｅｅｎ和 Ｍｅｙｅｒｔ的研究则表明，虽然从乡村到城市就业的人口远大于从城市到乡村就业的人口，但许多乡 村非农产业仍是乡村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农业、渔业和捕猎业通常吸收本社区劳动力，而那些初 级金属业、木材和林业、矿业则从其他乡村社区吸收劳动力［１１］１ ７４。Ｓｍｉｔｈｅｒｓ等人的研究也证明，农 场主依赖乡镇为他们提供农用物资、金融与保险服务以及家庭日用品，还依赖乡镇提供的非农就业 机会增加家庭收入④。这些研究不仅表明了乡村农业人Ｅｌ与乡村社区在生产、生活上的依赖关系， 也间接说明了加拿大乡村社区复兴的内生需要和动力之所在。 ①在１ ９６１—１ ９９１年间，魁北克南部乡村地区农业人口的比例下降了三分之二，每平方公里农民数量下降了一半。 Ｐａｑｕｅｔｔｅ和Ｄｏｍｏｎ的研究显示，在农业社区内，第一产业劳动力只占就业人口的２８ ，三分之二的就业人口依靠非农业 收入。参见Ｓ．Ｐａｑｕｅｔｔｅ＆Ｇ．Ｄｏｍｏｎ，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ｒａｊｅｃｔｏｒｉｅｓ（１ ９６１—１９９１），Ｒｅｓｕｌｔｉｎｇ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Ｐｒｏｆｉｌｅｓ ａｎｄ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Ｓｏｃｉｏ—ｄｅｍｏｇｒａｐｈｉｃ Ｐｒｏｆｉｌｅｓ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ｉｅｓ ｉｎ Ｓｏｕｔｈｅｒｎ Ｑｕｅｂｅｃ（Ｃａｎａｄａ）：Ａ Ｔｙｐ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Ｏｕｔｌｉｎｅ，”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ｙ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１ ５，Ｎｏ．３（１９９９），ＰＰ．２７９—２９５。 ②乡村社区学费的增长、教育和其他公共服务的集中供应、外出成本的提高，都导致一部分劳动力不得不滞留在农村。公共 服务的扩展所带来的低工资、低技能的就业机会，则给滞留在农村的劳动力提供了就业机会。参见Ｍ．Ｃｏｒｂｅｔｔ， Ｒｕｒａｌ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Ｏｕｔ—Ｍｉｇｒａｔｉｏｎ：Ｔｈｅ Ｃａｓｅ ｏｆ ａ Ｃｏａｓｔａｌ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Ｊ 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Ｖｏ１．２８，Ｎｏ．１—２ （２００５）．ＰＰ．５２—７２。 ③Ａｌａｓｉａ等人利用的是加拿大２００１年全围农业普查及人口普查数据，以此来考察农场经营者非农业劳动的决定因素。参见 Ａ．Ａｌａｓｉａ，Ａ．Ｗｅｅｒｓｉｎｋ＆Ｒ．Ｄ．Ｂｏｌｈｎａｎ，ｅｔ ａｌ，”０ｆｆ—ｆａｒｍ Ｌａｂｏｒ Ｄｅｃｉｓｉｏｎ ｏｆ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Ｆａｒｍ Ｏｐｅｒａｔｏｒｓ：Ｕｒｂ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 Ｅｆｆｅｃｔｓ ａｎｄ Ｒｕｒａｌ Ｉ ａｈｏｒ Ｍａｒｋｅｔ １ ｉｎｋａｇｅｓ，”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２５，Ｎｏ．１（２００９），ＰＰ．１２—２４。 ④参见Ｊ．Ｓｍｉｔｈｅｒｓ，Ａ．Ｅ．Ｊｏｓｅｐｈ＆Ｍ．Ａｒｍｓｔｒｏｎｇ， Ａｃｒｏｓｓ ｔｈｅ Ｄｉｖｉｄｅ（？）：Ｒｅｃｏｎｃｉｌｉｎｇ Ｆａｒｍ ａｎｄ Ｔｏｗｎ Ｖｉｅｗｓ ｏｆ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ｅ—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 Ｌｉｎｋａｇｅｓ，”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Ｊ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２】，Ｎｏ．３（２００５），ＰＰ．２８ｌ一２９５。当然，也有批评者认 为，人口返郊化一方面反映了乡村作为居住地选择的吸引力，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城市化在乡村中的延伸以及城市价值观 对乡村土地使用模式的入侵。 第６期 毛丹彭兵：市场推动、干预与农民行动——加拿大乡村的兴衰及启示 ３７ 三、与农民对于乡村兴衰的态度 从上可见，虽然加拿大的农业占国民经济的比重小，乡村人口少，而且乡村农业人口更少，但乡 村社会仍然是生产、生活的重要场所。一般而言，乡村社会的兴衰总是市场、和农民三种力量 共同作用的结果。市场力量通常敌视传统乡村及其共同体Ｅ ，因此，乡村社会的命运主要取决于 和农民对待市场化及乡村的态度。面对乡村的衰落，是听任新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指导， 采取市场导向的公共，还是将乡村视为城市生产、生活方式的另一种选择，对农业、农村与农民 给予有效的保护，是一种艰难选择。的公共往往在这两个相互矛盾的方向上展开，而乡村 的兴衰有时则取决于哪种导向占主导。同时，乡村社会的命运也依赖农民对待农业和农村的态度， 农民防止市场过度侵蚀，甚或是反市场的理性行动，也会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挽救乡村或促使乡村转 型的作用。 加拿大的态度与选择是矛盾的。一方面，加拿大乡村社区的衰落相当程度上源于政 府以市场化为主要导向的公共，与接受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对自由市场、个人主义、 放松管制、私有化和削减福利的倡导，特别是接受２０世纪８０年代初英国撒切尔和美国 里根的新自由主义有关。新自由主义导向的公共主要倾向于削减赤字、减少项 目开支、资本配置及公共服务供给的市场方法，主张社会目标更直接偏重于资本能力的积 累＿】铂” 。联邦实施这类后，减少了对乡村提供的资金与服务，加重了一些乡村 自治市财政负担，并减少了它们的决策权。同时，省也一直努力推动公共服务集中化以 削减供应成本，并不断减少对地方的拨款，减少乡村公共服务与设施的供给口 ”。结果，加拿 大的农业市场化程度和农业生产效率都有大幅提升，但也使农业越来越受到全国乃至全球农 产品市场的支配，更易受到资本力量的支配；市场力量在推动大量乡村人口非农化就业的同 时，也导致在劳动力资源配置过程中低技能劳动力滞留乡村的问题；此外，市场化与城市化进 程还导致城市价值观对传统乡村生产、生活以及文化价值观的全面侵蚀，加速了乡村社区的 衰落。 另一方面，加拿大特别是乡村地方对乡村又表现出积极保护的倾向。面对农业 的衰落，联邦积极建立农业研究机构，提高农业的科技水平。联邦通过“加拿大全国 研究委员会”以及“加拿大自然科学与工程研究委员会”，积极采取措施来提高新技术对农作 物改良、病虫害及市场多样化的扶助；联邦还直接投入资金建设农业基础设施，并发布农 业经营条例，规范农产品经营；此外，通过“加拿大农民信贷机构”直接对农业进行财政补 贴，降低农业的市场风险，提高农业的市场竞争力 ¨ｌ４ ”。按Ｐａｒｔｒｉｄｇｅ和Ｎｏｌａｎ的研究，偏 远乡村地区是否存在优良的公路，对乡村劳动力能否获得城市工作机会而言非常重要ｍ】７０， 因此，的战略投资对于经济与社会发展多样化是必要的 。。此外，还通过合作社 来弥补私人企业为代表的市场力量的不足，直接干预社区的经济与社会事务Ｅ１ ８］。钾。在促进乡 村社区复兴的过程中，各级制定了很多以增加农业多样性，改变乡村居住模式，改善 基础设施，提高公共服务的水平，推动乡村地区经济、社会和政治的发展，从而在一定程度上 弥补了市场对乡村社会的侵蚀，有助于挽救乡村社区衰落。 值得注意的是，加拿大的乡村地方在乡村社区发展中更倾向于干预市场过度推进、建设乡 村基础设施、提高乡村公共服务供给水平，在保护和复兴乡村地区方面扮演了特别重要的角色。但 ３８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第４Ｏ卷 由于职能收缩和财政削减，加拿大的乡村地方对乡村复兴多少显得有心乏力①。传统上，乡村 地方因为相对孤立而享有比城市地方较高程度的自治，它在形式与职能上更多地依赖地 方传统和习俗，较少对社会文化变迁作出回应，加上缺乏高效和专业的政治领导人，乡村地方 也就很难有效地应对乡村社区的变迁问题。乡村地方作为乡村人口的自治机构，固然对乡村 资源拥有重要的支配作用，但也面临着一系列的问题。首先是乡村地方资金困难。加拿大地 方资金的三分之二来自固定资产税，其余依赖上级。由于乡村人口减少，财产税无法为地方政 府提供足够的收入，而乡村公共服务则根据人头而不再是按照财产提供，因此资金缺口较大。其 次，乡村社区公共服务出现了“不情愿的集中化”②。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以来，从联邦到省都 逐级削减对各地方的转移支付，并将公共服务等职能下放到地方 。 。乡村地方 由于规模小、资金薄弱，难以有效供应服务，特别是服务机构难以雇到合格的专业人员以及购置昂 贵的服务设施。在人口散居的乡村，提供公共服务的成本比在城市要高得多，于是地区主义、合并 服务经常被当做应对经济衰退及其他外部威胁的实用方法。许多服务合并都是不情愿采取的，因 为它使一部分乡村人口距离服务供应地更远而无法获得及时、有效的公共服务。最后，服务能力下 降与服务需求增长的矛盾明显削弱了乡村地方的权威。由于收人来源的不足，乡村地方 日益依赖省的财政转移支付，各种董事会和委员会也更加依赖上级专业部门，乡村地方权 威受到很大影响。这类问题使得乡村地方在推动乡村社区复兴方面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并 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加拿大乡村复兴仍然存在着极大的变数。 如上所言，加拿大农民在乡村变迁过程中的行动选择也是公共之外影响乡村兴衰的 另一个要素。总的来看，加拿大的现代农业发展也造成了多数农民无法适应迅速变化的农业技术 与市场，特别是由于缺乏必要的资源与资本，单个农民在应对农业市场化的过程中处于明显的弱势 地位。加拿大的农民主要通过建立合作社⑧、信贷联合会、商品组织和农民组织来提高自己在市场 中的谈判地位，开展与合作，维持家庭农场，并阻止乡村人口减少以及乡村社区瓦解。大量存 在的规模较小、技术并不先进的农场的经营者，不是思想落后，也不是反对进步，主要是试图使家庭 农业成为规避风险、提高环境和家庭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农民也是理性 行动者，是考虑到市场风险、本地市场需求、家庭农场的社会和文化价值、自身的教育程度与技能水 平等因素，在乡村社区中选择了恰当的生产和生活模式。客观上看，这种理性选择既符合这部分农 民的利益，也保存了传统乡村社会的部分文化价值。 四、加拿大的启示 ２０世纪７０年代末期开始，市场力量逐渐导入我国乡村地区，成为推动农业和农村复兴与繁 ①加拿大有两种广义类型的地方：自治市以及董事会和委员会。规定自治市是“省的傀儡”，它的设立与撤销 主要依赖省的意向，人口下降和自治市服务的不断提高使乡村地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省。参 见Ｄ．Ｊ．Ａ．Ｄｏｕｇｌａｓ，”Ｔｈｅ Ｒｅ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ｉｎｇ ｏｆ Ｉ ｏｃａｌ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ｉｎ Ｒｕｒａｌ Ｒｅｇｉｏｎｓ：Ａ Ｒｕｒａｌ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Ｊｏｕｒｎａｌ ０ｆ Ｒｕｒａ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２１，Ｎｏ．２（２００５），ＰＰ．２３１—２４６。 ②例如在１ ９９６－－２００４年间，安大略省自治市的数量从８１５减少到４４５。参见Ｐ．Ｖ．Ｈａｌｌ ．Ｐ．Ｓｔｅｒｎ，”Ｒｅｌｕｃｔａｎｔ Ｒｕｒａｌ Ｒｅｇｉｏｎａｌｉｓｔｓ，”Ｊｏｕｒｎａ ０ｆ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２５，Ｎｏ．１（２００９），ＰＰ．６７—７６。 ③加拿大农民合作社根据职能可以分为六种主要类型：消费合作社（利用最新技术销售农产品）、供应合作社（为成员提供所 需的农资：化肥农药、动物饲料、农场机械、种子等）、生产合作社（饲养、放牧、农业机械等）、服务合作社（住房、儿童照顾、 卫生保健、供水、乡村供气和供电等）、渔业合作社（拓展海外市场）和消费者合作社（小型采购俱乐部、大型超市零售商与 批发商）。参见Ｓ．Ｄａｓｇｕｐｔａ，Ｒｕｒａｌ Ｃａｎａｄａ：Ｒｕｒａｌ Ｓｏｃｉｏｌｏｇｉ￣ａｌ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Ｌｅｗｉｓｔｏｎ，Ｑｕｅｅｎｓｔｏｎ，Ｉ ａｍｐｅｔｅｒ：Ｅｄｗｉｎ Ｍｅｌｌｅｎ Ｐｒｅｓｓ，２００１．Ｐ．１２３。 第６期 毛丹彭兵：市场推动、干预与农民行动——加拿大乡村的兴衰及启示 ３９ 荣、调动农民积极性的重要力量。而对于逐渐出现的家庭农业的困境、农民社会保障缺乏、乡村自 然环境破坏及传统文化价值衰落等问题，学者大体有如下三种不同观点：第一种观点主张更彻底地 奉行市场化，加速推进城市化 。＿ ，把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镇非农产业的转移作为解决“三农”问题 的基本途径＿２ｌｌ ，直接依据来自于经济学理论中的农业劳动边际收益率下降的观点，以及对发达国 家人口从乡村到城市转移一般历程的印象。第二种观点着眼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经验与策略，要求 以农业促发展，通过发展农业来减少贫困、改善环境，即主张通过改善乡村贫困人口的资产状况，促 进小农经营更具竞争力和持续性，重视对农业的补贴与保护，并通过劳动力市场和农村非农经济实 现农民收入来源的多样化，推动农民职业与身份的非农化＿２ 。这一观点主要是考虑到农业发展对 于解决贫困与农村经济转型的重要性。第三种观点则主张通过城乡一体化或城乡统筹的途 径 。 ］１。，在“三农”之外的性问题上寻求解决方案 ］１。，主张通过推动农业现代化，重视对乡村 公共服务的供给，以解决城乡差距问题［２－＿“。上述不同主张虽然在“三农”支持与保护方面意见不 同，但总体上都是将乡村视为贫困集中地区、工业化与现代化进程中的落后部分。 加拿大的情况则表明，传统乡村社区本来是相对的经济、社会、文化实体，市场化推进会直 接促进现代农业的发展，同时也会导人使乡村社会衰落的因素。如果采取新自由主义意识形 态指导下的市场化导向的公共，则会造成乡村的进一步衰落；而对乡村的积极保护以及农 民的理性选择，则会成为乡村地区复兴的重要力量。乡村能否复兴，一方面取决于是否通过对 乡村社区的积极干预来缓解市场力量的过度侵蚀，弥补市场经济在彰显效率时对乡村社区造成的 损害与忽视；另一方面也取决于农民自身能否通过合作社和农会等有效组织形式，在市场中保护和 争取自身的利益。一旦积极介入乡村，改善道路、通讯、电气等乡村基础设施等，会使乡村居民 的经济、社会活动范围都远远超出他们所居住的社区。乡村社区公共服务供给能力的增强也会减 少乡村人口的实际困难与担忧，使乡村社区成为生产、生活场所的选择，为乡村社区带来更多的就 业机会。在资源配置中，因为自身在市场中的竞争劣势，或出于对乡村景观、产业或社会文化价值 的偏好等各种原因而继续留在乡村或选择在乡村社区工作与生活的人们，也有需要和动力使乡村 社区继续作为满足居民经济、社会及情感需求的实体而存在。如果这两方面的力量配置得当，乡村 地区在现代化进程中是有可能实现转型和存续的。 ［参 考 文 献］ ［１］洪邮生：《加拿大——追寻主权和民族特性》，成都：四川１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３年。［Ｈｏｎｇ Ｙｏｕｓｈｅｎｇ，Ｃａｎａｄａ： Ｐ Ｐｕｒｓｕｉｔ ｏｆ Ｓｏｖｅｒｅｉｇｎｔｙ ａｎｄ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ｙ，Ｃｈｅｎｇｄｕ：Ｓｉｃｈｕａｎ Ｐｅｏｐｌｅ’Ｓ Ｐｕｂｌｉｓｈｉｎｇ Ｈｏｕｓｅ，２００３．］ ［２］Ｓ．Ｄａｓｇｕｐｔａ，Ｒｕｒａｌ Ｃａｎａｄａ：Ｒｕｒａｌ Ｓｏｃｉ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Ｌｅｗｉｓｔｏｎ，Ｑｕｅｅｎｓｔｏｎ，Ｌａｍｐｅｔｅｒ：Ｅｄｗｉｎ Ｍｅｌｌｅｎ Ｐｒｅｓｓ，２００１． ［３］Ｈ．Ｐ．Ｄｉａｚ，Ｊ．Ｊａｆｆｅ＆Ｒ．Ｓｔｉｒｌｉｎｇ（ｅｄｓ．），Ｆａｒｍ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ｉｅｓ ａｔ ｔｈｅ Ｃｒｏｓｓｒｏａｄｓ：Ｃｈａｌｌｅｎｇｅ ａｎｄ Ｒｅｓｉｓｔａｎｃｅ， Ｒｅｇｉｎａ：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Ｐｌａｉｎｓ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Ｃｅｎｔｅｒ，２００３． ［４］Ｓ．Ｍａｃｈｕｍ， Ｔｈｅ Ｐｅｒｓｉｓｔｅｎｃｅ ｏｆ Ｆａｍｉｌｙ Ｆａｒｍｉｎｇ ｉｎ ｔｈｅ Ｗａｋｅ ｏｆ Ａｇｒｉｂｕｓｉｎｅｓｓ：Ａ Ｎｅｗ Ｂｒｕｎｓｗｉｃｋ，Ｃａｎａｄａ Ｃａｓｅ Ｓｔｕｄｙ，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Ｃｏｍｐａｒａｔｉｖｅ Ｆａｍｉｌｙ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３６，Ｎｏ．３（２００５），ＰＰ．３７７—３９０． ［５］Ｐ．Ｄ．Ｎｅｕｍａｎｎ，Ｈ．Ｊ．Ｋｒａｈｎ ８Ｌ Ｎ．Ｔ．Ｋｒｏｇｍａｎ，ｅｔ ａｔ，” Ｍｙ Ｇｒａｎｄｆａｔｈｅｒ Ｗｏｕｌｄ Ｒｏｌｌ Ｏｖｅｒ ｉｎ Ｈｉｓ Ｇｒａｖｅ ： Ｆａｍｉｌｙ Ｆａｒｍｉｎｇ ａｎｄ Ｔｒｅｅ Ｐｌａｎｔａｔｉｏｎｓ ｏｎ Ｆａｒｍｌａｎｄ， Ｒｕｒａｌ Ｓｏｃｉｏｌｏｇｙ，Ｖｏ１．７２，Ｎｏ．１（２００７），ｐｐ．１１１—１３５． ［６］Ｊ．Ｓｍｉｔｈｅｒｓ＆Ｐ．Ｊｏｈｎｓｏｎ， Ｔｈｅ Ｄｙｎａｍｉｃｓ ｏｆ Ｆａｍｉｌｙ Ｆａｒｍｉｎｇ ｉｎ Ｎｏｒｔｈ Ｈｕｒｏｎ Ｃｏｕｎｔｙ，Ｏｎｔａｒｉｏ（Ｐａｒｔ Ｉ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Ｔｒａｊｅｃｔｏｒｉｅｓ）， Ｐ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ｅｒ，Ｖｏ１．４８，Ｎｏ．２（２００４），ＰＰ．１９１—２０８． ［７］Ｆ．Ｄａｈｍｓ＆Ｊ．ＭｃＣｏｍｂ， Ｃｏｕｎｔｅｒｕｒｂ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Ｆｕｎｃｔｉｏｎａｌ Ｃｈａｎｇｅ ｉｎ ａ Ｒｕｒａｌ Ａｍｅｎｉｔｙ Ａｒｅａ：Ａ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Ｅｘａｍｐｌｅ，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１５，Ｎｏ．２（１９９９），ＰＰ．１２９—１４６． ４０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第４Ｏ卷 ［８］Ｓ．Ｐａｑｕｅｔｔｅ＆Ｇ．Ｄｏｍｏｎ，”Ｃｈａｎｇｉｎｇ Ｒｕｒａｌｉｔｉｅｓ，Ｃｈａｎｇｉｎｇ Ｌａｎｄｓｃａｐｅｓ：Ｅｘｐｌｏｒｉｎｇ Ｓｏｃｉａｌ Ｒｅ－ｃｏｍｐｏｓｉｔｉｏｎ Ｕｓｉｎｇ ａ Ｍｕｌｔｉ—ｓｃａｌｅ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１９，ＮＯ．４（２００３），ＰＰ．４２５—４４４． ［９］Ｍ．Ｉ ．Ｔｈｏｍｓｏｎ＆Ｃ．Ｊ．Ａ．Ｍｉｔｃｈｅｌｌ， Ｒｅｓｉｄｅｎｔｓ ｏｆ ｔｈｅ Ｕｒｂａｎ Ｆｉｅｌｄ：Ａ Ｓｔｕｄｙ ｏｆ Ｗｉｌｍｏｔ Ｔｏｗｎｓｈｉｐ，Ｏｎｔａｒｉｏ， Ｃａｎａｄａ，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１ ４，Ｎｏ．２（１９９８），ＰＰ．１８５—２０１． ［１ｏ］Ｊ．Ｓｍｉｔｈｅｒｓ，Ｐ．Ｊｏｈｎｓｏｎ＆Ａ．Ｊｏｓｅｐｈ。”Ｔｈｅ Ｄｙｎａｍｉｃｓ ｏｆ Ｆａｍｉｌｙ Ｆａｒｍｉｎｇ ｉｎ Ｎｏｒｔｈ Ｈｕｒｏｎ Ｃｏｕｎｔｙ，Ｏｎｔａｒｉｏ （Ｐａｒｔ ＩＩ Ｆａｒｍ—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ｏｎｓ）， Ｔｈｅ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ｅｒ，Ｖｏ１．４８，Ｎｏ．２（２００４），ＰＰ．２０９—２２４． ［１１］Ｍ．Ｂ．Ｇｒｅｅｎ＆Ｓ．Ｐ．Ｍｅｙｅｒｔ，”Ａｎ Ｏｖｅｒｖｉｅｗ ｏｆ Ｃｏｍｍｕｔｉｎｇ ｉｎ Ｃａｎａｄａ ｗｉｔｈ Ｓｐｅｃｉａｌ Ｅｍｐｈａｓｉｓ ｏｎ Ｒｕｒａｌ Ｃｏｍｍｕｔｉｎｇ ａｎｄ Ｅｍｐｌｏｙｍｅｎｔ，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１ ３，Ｎｏ．２（１９９７），ＰＰ．１６３—１７５． ［１２］毛丹：《村落共同体的当代命运：四个观察维度》，《社会学研究））２０１０年第１期，第３８９～４０２页。［Ｍａ０ Ｄａｎ， ”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Ｆｏｒｔｕｎｅ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ｉｅｓ：Ｆｏｕｒ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ｏｃｉｏｌｏｇｙ，Ｎｏ．１（２０１０）， ＰＰ．３８９—４０２．］ ［１３］ Ｄ．Ｃｌａｒｋ， Ｎｅｏｌｉｂｅｒａｌｉｓｍ ａｎｄ Ｐｕｂｌｉｃ Ｓｅｒｖｉｃｅ Ｒｅｆｏｒｍ： Ｃａｎａｄａ ｉｎ Ｃｏｍｐａｒａｔｉｖｅ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Ｖｏ１．３５，Ｎｏ．４（２００２），ＰＰ．７７１ ７９３． ［１ ４］Ｊ．Ｊａｆｆｅ＆Ａ．Ａ．Ｑｕａｒｋ， Ｓｏｃｉａｌ Ｃｏｈｅｓｉｏｎ，Ｎｅｏ—ｌｉｂｅｒａｌｉｓｍ，ａｎｄ ｔｈｅ Ｅｎｔｒｅｐｒｅｎｅｕｒｉａｌ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 ｉｎ Ｒｕｒａｌ Ｓａｓｋａｔｃｈｅｗａｎ，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Ｂｅｈａｖｉｏｒａｌ Ｓｃｉｅｎｔｉｓｔ，Ｖｏｉ．５０，Ｎｏ．２（２００６），ＰＰ．２０６—２２５． ｒ １ ５］Ｗ．Ｈ．Ｆｕｒｔａｎ＆．Ｒ．Ｓ．Ｇｒａｙ，”Ｔｈｅ Ｃｏ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ａｌ Ｄｅｂａｔｅ：Ｓｏｍｅ Ｉｓｓｕｅｓ ｆｏｒ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ｅ，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Ｐｕｂｌｉｃ Ｐｏｌｉｃｙ，Ｖｏ１．１７，Ｎｏ．４（１９９１），ＰＰ．４４５—４５５． ［１６］Ｊ．Ｐａｒｔｒｉｄｇｅ＆Ｊ．Ｎｏｌａｎ， Ｃｏｍｍｕｔｉｎｇ ｏｎ ｔｈｅ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Ｐｒａｉｒｉｅｓ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ｒｂａｎ／Ｒｕｒａｌ Ｄｉｖｉｄｅ，”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ｖｅ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Ｖｏ１．２２，Ｎｏ．１（２００５），ＰＰ．５８—７２． ［１ ７］Ｓ．Ｍａｒｋｅｙ，Ｇ．Ｈａｌｓｅｔｈ＆Ｄ．Ｍａｎｓｏｎ，”Ｃｈａｌｌｅｎｇｉｎｇ ｔｈｅ Ｉｎｅｖｉｔａｂｉｌｉｔｙ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Ｄｅｃｌｉｎｅ：Ａｄｖａｎｃｉｎｇ ｔｈｅ Ｐｏｌｉｃｙ ｏｆ Ｐｌａｃｅ ｉｎ Ｎｏｒｔｈｅｒｎ Ｂｒｉｔｉｓｈ Ｃｏｌｕｍｂｉａ，”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ｅｓ，Ｖｏ１．２４，Ｎｏ．４（２００８），ＰＰ．４０９—４２１． ［１ ８］Ｍ．Ｄ．Ｒｉｃｅ＆Ｄ．Ｃ．Ｌａｖｏｉｅ， Ｃｒｏｗｎ Ｃｏｒｐｏｒａｔｉｏｎｓ ａｎｄ Ｃｏ—ｏｐｅｒａｔｉｖｅｓ ａｓ Ｃｏｐｉｎｇ Ｍｅｃｈａｎｉｓｍｓ ｉｎ Ｒｅｇｉｏｎａｌ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Ｔｈｅ Ｃａｎａｄｉａｎ 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ｅｒ，Ｖｏ１．４９，Ｎｏ．４（２００５），ＰＰ．３６７—３８３． ［１９］［加］理查德・廷德尔、［加］苏珊・诺布斯・廷德尔：《加拿大地方》，于秀明、邓璇泽，北京：北京大学出 版社，２００５年。［ｃ．Ｒ．Ｔｉｎｄａｌ＆．Ｓ．Ｎ．Ｔｉｎｄａｌ，Ｌｏｃａｌ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ｉｎ Ｃａｎａｄａ，ｔｒａｎｓ．ｂｙ Ｙｕ Ｘｉｕｍｉｎｇ＆Ｄｅｎｇ Ｘｕａｎ，Ｂｅｉｊｉｎｇ：Ｐｅｋｉ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２００５．］ ［２Ｏ］胡鞍钢：《城市化是今后中国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力》，《中国人口科学｝２００３年第６期，第１—８页。［Ｈｕ Ａｎｇａｎｇ，”Ｕｒｂ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Ｔｈｅ Ｍａｉｎ Ｉｍｐｅｔｕｓ ｏｆ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ｉｎ Ｃｈｉｎａ，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Ｐｏｐｕｌａｔｉｏｎ Ｓｃｉｅｎｃｅ，Ｎｏ．６（２００３），ＰＰ．１—８．］ ［２１］吴敬琏、林光彬：《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与“三农”问题》，《宏观经济研究｝２００２年第６期，第６—９页。［Ｗｕ Ｊｉｎｇｌｉａｎ＆．Ｌｉｎ Ｇｕａｎｇｂｉｎ． Ｒｅｌｏｃ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Ｓｕｒｐｌｕｓ Ｌａｂｏｒ ｉｎ Ｒｕｒａｌ Ａｒｅａｓ ａｎｄ Ｐｒｏｂｌｅｍｓ ｏｆ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ｅ。Ｆａｒｍｅｒｓ ａｎｄ Ｒｕｒａｌ Ａｒｅａｓ，”Ｍａｃｒｏ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Ｎｏ．６（２００２），ＰＰ．６—９．］ ［２２］世界银行：《２００８年世界发展报告：以农业促发展》，胡光宇、赵冰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８年。 ［Ｗｏｒｌｄ Ｂａｎｋ， ｒｚ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Ｒｅｐｏｒｔ ２００８：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ｅ Ｊｏｔ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ｔｒａｎｓ．ｂｙ Ｈｕ Ｇｕａｎｇｙｕ＆ Ｚｈａｏ Ｂｉｎｇ，Ｂｅｉｊｉｎｇ：Ｔｓｉｎｇ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２００８．］ ［２３］陈锡文：《当前农村改革发展的形势和总体思路》，《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９年第４期，第 ５—１０贞。［ｔｈｅｎ Ｘｉｗｅｎ，”Ｔｈｅ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Ｓｏｍｅ Ｇｕｉｄｅｌｉｎｅｓ ｆｏｒ Ｒｕｒａｌ Ｒｅｆｏｒｍ ａｎｄ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Ｚｈｅｊｉ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Ｎｏ．４（２００９），ＰＰ．５—１０．ｊ ［２４ 吴晓娟：《“三农”问题：现状、原因及相关选择》，《农业经济问题｝２００３年第７期，第１６—１９页。 ｒＷｕ Ｘｉａｏｊｕａｎ，”Ｉｓｓｕｅｓ ｏｆ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ｅ，Ｆａｒｍｅｒｓ ａｎｄ Ｒｕｒａｌ Ａｒｅａｓ：Ｃｕｒｒｅｎｔ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Ｃａｕｓｅｓ ａｎｄ Ｐｕｂｌｉｃ Ｐｏｌｉｃｙ，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ＥｃｏｎｏＴｎｉｃｓ，Ｎｏ．７（２００３），ＰＰ．１６—１９．Ｊ ［２５］陈锡文：《城乡统筹解决三农问题》，《改革与理论｝２００３年第３期，第１Ｏ一１１页。［Ｃｈｅｎ Ｘｉｗｅｎ，”Ｉｎｔｅｇｒ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Ｒｕｒａｌ ａｎｄ Ｕｒｂａｎ Ａｒｅａｓ：Ａ Ｐａｔｈｗａｙ ｔｏ Ｔａｃｋｌｅ Ｉｓｓｕｅｓ ｏｆ 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ｅ，Ｆａｒｍｅｒｓ ａｎｄ Ｒｕｒａｌ Ａｒｅａｓ， Ｒｅ ｒｍ ＆了 Ｐ ｙ，Ｎｏ．３（２００３），ＰＰ．１０—１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