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研究语文教学对照“故事”梳理“新编”——中国传统作品《故事新编》专题研讨（上）陈琳（福建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福建福州350007）摘要新课标的顶层设计、课标编写组专家的高端引领，与一线教育教学实践之间，缺乏可操作性的中间带；充实中间带，需要真正理解文化与其载体（传统作品）的关系，并有能力将两者之间的关系转化为一线的教育教学行为。传统作品从研究领域到教材转换，再到进入课堂，要开发出具体的专题学习（如《故事新编》），以支撑中国传统作品学习任务群；专题学习要给出故事原型，梳理新编的人物与情节，真正理解庸众形象的意义，深入挖掘鲁迅式结尾的意蕴，找到文化与中华传统文化之间的传承与再创造的关系。关键词传统作品；《故事新编》；英雄；庸众《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以下简称“新课标”）高度重视传承文化，文化作为“文化传承与理解”的组成部分之一，对发展学生的文化素养，实现立德树人的教育目标，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2019年全国1卷文学类文本阅读，节选了鲁迅作品《故事新编》中的《理水》，向一线教学发出强烈的信号——传统作品教学不能仅仅局限于文学范畴的研读，将其导向传承文化，是新课标视域下教学转向的应有之义。虽然新课改顶层设计和高考已发出明确的导向，文化教育在语文实践层面还是相对滞后，主要体现在：传统作品在现有教材中占比不足；缺乏遴选传统作品的可靠依据；作品的历史性与学习者的接受现状之间鸿沟巨大，教师缺乏搭建文本与学习者之间桥梁的能力。新课标与文化相关的学习任务群有两个：任务群9中国传统作品研读、任务群15中国传统作品专题研讨。学习任务群15特地指出鲁迅作品在传统作品中的教育价值与教学资源：“教师要注意激发学生的情感，引导学生深入阅读指定作品，从多角度理解、分析作品。例如，鲁迅作品的时代精神、艺术特色，传统经典中的英雄形象、理想信念等。要做好相关阅读资料的推荐工作；同时，要结合作品和学生的实际，帮助学生确定适合的研究题目，注重研究思路和方法的指导。”关于鲁迅作品的研究汗牛充栋，但是能结合中学语文教学需要，同时又符合新课标理念的分析，还不多见。可见，新课标的顶层设计、课标编写组专家的高端引领，与一线教育教学实践之间，缺了好几层中间带。充实中间带，需要真正理解文化与其载体（传统作品）的关系，并有能力将两者之间的关系转化为一线的教育教学行为。文化传承的中间带包括：研究传统作品，转化为学习资料，开发具体的专题学习（例如《故事新编》），确定专题研讨题目，指导研究方法和研究思路。以下逐项分析。一、对照“故事”，梳理人物和情节的“新编”《故事新编》的书写方式独特，所涉内容庞杂，教师设计专题学习的首要任务，是从《故事新编》的文本特征与学习者的认知经验出发，设计合理的“线路和站点”。就文本特征而言，“故事”的“故”意味着故事原型来自古代典籍；要将故事原型提供给学习者，有了故事原型做参照，才能凸显习见不惊的熟悉事物（故事）的陌生面目（新编）。从接受学角度来说，学习者要真正理解基于上个世纪30年代背景的小说有很大的困难，需要从自己已有的小说知识（人物与情节）出发，由熟悉的领域进入高阶的陌生的领域，才有可能真正理解文本背后的时代诉求，以及这一诉求在今天的文化价值。本文以表1来体现《故事新编》与古代典籍之间的对照。表1提示了《故事新编》的内容特征，即八篇“神话、传说及史实的演义”并不是按照作者自己的写作时间编辑的，而是以故事原型的发生时间前后排序，基金项目：2019年福建省基础教育课程教学研究课题“文化作品专题学习研究”（课题编号:MJYKT2019-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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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补天》起到《起死》止，依次从上古神话时代，止于战国，俨然一部用文学手法重新撰写的先秦简史。当我们把它转化为文化教育资源时，也可以从文化与中华传统文化之间的传承关系入手来理解这种排序，毕竟，文化不是凭空而来，它是传统文化在新民主主义时期的发展与体现，“文化继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话语表述，并创造性的发
展转化了其内涵意义”［1］。
表1学习任务：根据老师提供的古代典籍，完成原型与篇目对照表
根据表1还可以看出，故事原型的出处可以分为四种：第一种来自《山海经》《淮南子》等上古神话；第二种来自《史记》《淮南子》等历史文集；第三种来自《搜神记》等魏晋志怪小说；第四种来自《墨子》《庄子》等先秦诸子散文。故事原型来源于口头故事传说，有故事，有情节，具备了小说要素；经不同文体的记录整理之后，有些不注重细节描写，有些缺乏情节之间前瞻后续。
二、帮助学习者用小说知识整合故事原型
我们从小说知识层面设计了第2个学习任务：《故事新编》“新编”了哪些人物、情节，对故事的前瞻后续做怎样的扩充？
任务2帮助学生理清《故事新编》在人物和情节层面的改动之处。《理水》新编了三类人物：灾民、文化山学者、考察大员；新编了五个情节：文化山学者无聊虚伪尚空谈，考察大员名为考察实为搜刮民脂民膏，攻击“导”的方法，禹向舜汇报，禹的变化。《补天》新编三类人物：热衷战争的人（包着铁片）、小偷小摸的人（包着布条）、道貌岸然的统治者（头顶一块小木片）；将五个神话和历史传说整合成一个有因果关系的故事：女娲造人、共工颛顼之战、巨鳌载山、女娲补天、秦始皇汉武帝追寻仙山。《铸剑》增添了三个（类）人物：眉间
语文教学教学研究尺的母亲、干瘪脸少年、老百姓；新增两个情节：眉间尺捉弄老鼠、黑衣人对干瘪脸少年的震慑。本文仅列举以上三篇为例，其余不再一一赘述。学习任务单2的意义在于，它是学习者自己梳理出为进一步探索小说奠定的坚实基础。
专题学习的第二步要指向文本背后的价值体系，这套价值体系的巩固需要同时呈现正面（英雄）与对立面（官僚、庸众）。官僚、庸众群体蕴含的滑稽和丑陋本质因为陌生化的艺术处理，而变得尖锐醒目。以为例，因为有了庸众的阻挠，更能凸显大禹治水的艰辛：大禹的斗争对象远不止外部环境（洪水），还包括文化山的、考察大员所代表的保守顽固的官僚体系；某种程度上，与后者的斗争艰巨得多，阻力大得多。庸众守旧又不思进取，当碰到有人（大禹）比自己踏实、努力、力求创新时，就非常不舒服，非常恐慌，反对变革简直是庸众的必然选择。《补天》有三类人物都可以纳入庸众群体：热衷战争的人（包着铁片）、小偷小摸的人（包着布条）、道貌岸然的统治者，他们对自己的创造者与拯救者女娲毫无感恩之情，反而为了一己私利发动愚蠢的战争，或者拿腔拿调地用《尚书》式的古语谴责女娲赤身
裸体没有廉耻。甚至，女娲辛辛苦苦炼石补天，人类不是为了自己闯下的大祸忏悔，不是以实际行动帮助女娲补天，而是做了最古老的看客：没有一个人帮助女娲烧柴炼石。
学习者可能会疑惑：我们是在传统作品的视域下研究《故事新编》，庸众形象对文化的展现有何益处呢？实际上，这正是从另一层面展现者的不易与牺牲。任何时代都存在文化山学者们那样的丑类：拿着俸禄专务空谈，兴风作浪阻挠改革；换而言之，庸众群体从另一个角度挖掘了传统作品的历史性价值——文本属于所有时代的所有读者，当今的学习者接受文本时，会对庸众群像做出属于自己的当下诠释：哪个时代没有庸众？神话时代有，新民主主义时期有，今天一样也有！与庸众的斗争，不是新民主主义时期独有的任务，任何时期都要与庸众展开艰苦卓绝的斗争，否则，改革可能就是限于停滞，甚至倒退。
历史一直在重复，为了人类奉献自己的启蒙者，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和启蒙，还要被恶意伤害；庸众认识不到，启蒙者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完全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奋斗。《理水》通过塑造保守腐化的官僚群体来体现改革者遇到的阻力，《补天》则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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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水》（头顶一块小木片）《故事新编》《列异传》教学研究语文教学过塑造看客群体来体现拯救者的孤独与牺牲。人类不但不帮助女娲，反而来抢女娲补天的石头，对女娲“冷笑”、痛骂，把青石“抢回去”“咬伊的手”。面对自己亲手创造的人类这样自己，女娲会心寒吗？《补天》里没有写，一如鲁迅先生在《药》当中，没有写夏瑜的心理活动，这正是文本解读中常常提到的“不写之写”，深入“不写之写”，者的伟大品格才摆脱了空洞的说教、僵化的灌输，有了具体鲜活的载体。
者为拯救老百姓流血牺牲，却得不到老百姓的理解与支持，甚至被诅咒、，者的悲凉处境，必然宿命才得以揭示：超前于老百姓的认知能力，得不到理解几乎是必然的，然而，奉献、牺牲的事业一定要有人去做，艰辛的道路一定要有人去走，付出无尽的流血牺牲之后，渐渐摸索到光明正确的道路，这就是英雄的宿命。“实际上，呐喊/彷徨，希望/绝望，确信/质疑的矛盾，一直贯穿着鲁迅一生的精神历程即使在他成为左翼阵营的精神领袖之后，这些矛盾依然
没有消失的”［2］。
正因为的深刻性与复杂性，《故事新编》的研读更要避免二元对立的解读，以单一化、模式化的阶级标准评判复杂人性。不能孤立地解读大禹、女娲，而是要将庸众的行为纳入整体把握，才能纠正那种“高大全”“假大空”的话语的叙事方式。以往的话语以极端化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视角来解读历史进程，以“帝国主义侵略”“封建主义压迫”“人民民主专政”为思维方式，与当今学习者充分觉醒的个体意识有着明显错位。
三、将文学层面的分析导向新民主主义时代背景的深入理解
为此，我们设计了第3个学习任务（见表2）：要求学习者设计一张表格，分行要素分别为“上古神话时期”“新民主主义时期”，分列要素为“面对的挑战”“拥有的经验”“面对的阻力”“行动方式”“的意义”，并根据《理水》和对新民主主义的认识，完善表2。
表2
2020·01《非攻》也有同类例子，曹公子鼓动老百姓上街示威：“我们给他们看看宋国的民气！我们都去死。”鲁迅先生这一情节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空发慷慨的言论，实际上却采取不抵抗主义。鲁迅用曹公子的情节讽刺的“民气论”行径，也暴露这种怯弱与自欺欺人的国民性中。需要斗争，但是徒手的斗争方式，鲁迅先生向来是反对的。为了加深对这一情节的理解，可以让学习者联系课文《记念刘和珍君》第四部分“人类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等内容，领悟鲁迅先生对斗争方式的思考。对宋国而言，要抵御外来侵略，切实有效的做法是做好守城准备，采用先进的守城工具。“曹公子”之流却鼓吹徒手，仿佛反动派会因为这些毫无威慑力的“民气”就放弃侵略。实际上，以青年学生为主体的政治运动都很难具有实效性，反而因为斗争方式的幼稚成为社会普遍情绪与底层诉求的混乱的嫁接组合体，手无寸铁的青年学生最终被反动派当作街头暴徒加以，付出了血的代价。
《故事新编》作为新民主主义时期的经典小说，具有促进学生者心智营造和成熟思考的特性；但是，需要将它纳入纯粹严整的学科意识，转化为学生的精神滋养，在书与人与时的激荡互应中，确认文化的学科知识边界。然而，受传统的教学惯性与陈旧的教学观念的影响，长期以来，我们要么就是过于注重概念的宣教和理论的灌输，要么就是过于沉浸文本的深度解读，而未能思考培养合格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人，应该具备怎样的知识结构和文化素养。文化教育要么因为课程实施因人而异，充满随意；要么梯次递进失序，这使得传统作品专题学习至今缺乏完整的知识体系和严谨的结构位序。在这样情况下，“教”要着力于学科知识的使用，“学”要致力于已有认知的深化，才有可能让学习者由浅入深地形成文化传统作品相对的完整认识。
参考文献：
［1］夏永林，郭雨晴.文化自信视域下文化的时代化表达［J］.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6）：99.
［2］郑家建.《故事新编》:文本的叙事分析与寓意的文化解读［J］.鲁迅研究月刊，2001(2):34.
（责任编辑：刘火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