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研究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ＡｓｌＡＮ ｓＴＵＤｌＥｓ 缅甸运动中缅、孟两族关系演变研究 陈真波 （贵阳学院贵州贵阳５５０００５） ［关键词］缅甸；民族主义运动；缅族；孟族；关系演变 ［摘要］孟族是缅甸重要的少数民族，与缅族在文化上相互影响。缅甸前，两族关系较为和谐。在缅甸争取独 立过程中，缅族民族主义者与孟族民族主义者共同反对殖民统治，争取缅甸的民族权利。伴随缅族民族主义运动的发展， 孟族民族主义也开始兴起，造成了缅族和孟族关系的分化。在追求缅甸政治的共同目标下，民族诉求及争取方式 的差异，使原本和谐的缅、孟两族关系恶化。 ［中图分类号］Ｄ７３３．７６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６０９９（２０１３）０１—００１０—０７ ｏｆ ｔｈｅ Ｅｖｏｌｖｅｍｅｎｔ ｏｆ Ｂｕｒｍｅｓｅ．Ｍｏｎ Ｃｈｅｎ Ｚｈｅｎｂｏ （Ｇｕｉｙ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Ｇｕｉｙａｎｇ ５５０００５，Ｃｈｉｎａ）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Ｍｙａｎｍａｒ；ｔｈｅ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ｓｔ Ｍｏｖｅｍｅｎｔ；Ｂｕｒｍｅｓｅ；Ｍｏｎ；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Ｅｖｏｌｖｅｍｅｎｔ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Ｍｏｎ ｉｓ ａｎ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ｍｉｎｏｒｉｔｙ ｉｎ Ｍｙａｎｍａｒ．Ｍｏｎ ａｎｄ Ｂｕｒｍｅｓｅ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ｅａｃｈ ｏｔｈｅｒ ｉ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Ｂｅｆｏｒｅ ｔｈｅ ｉｎｄｅｐｅｎｄｅｎｃｅ ｏｆ Ｍｙａｎｍａｒ，ｔｈｅｉｒ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ｉｓ ｈａｒｍｏｎｙ．Ｉｎ ｔｈｅ ｐｒｏｃｅｓｓ ｏｆ ｔｈｅ ｉｎｄｅｐｅｎｄｅｎｃｅ ｏｆ Ｍｙａｎｍａｒ，ｔｈｅｙ ｒｅｂｅｌｌｅｄ ａｇａｉｎｓｔ ｔｈｅ ｃｏｌｏｎｉａｌ ｒｕｌｅ ｊｏｉｎｔｌｙ，ｔｏ ｆｉｇｈｔ ｆｏｒ ｔｈｅ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ｏｆ Ｍｙａｎｍａｒ．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Ｂｕｒｍｅｓｅ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ｓｔ ｍｏｖｅｍｅｎｔ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Ｍｏｎ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ｓｔ ｈａｄ ｒｉｓｅｎ，ｗｈｉｃｈ ｃａｕｓｅｄ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Ｂｕｒｍｅｓｅ ａｎｄ Ｍｏｎ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ｉ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 ｔｗｏ ｅｔｈｎｉｃｓ ｈａｄ ｔｈｅ ｃｏｍｍｏｎ ｇｏａｌ ｏｆ ｔｈｅ ｉｎｄｅｐｅｎｄｅｎｃｅ ｏｆ Ｍｙａｎｍａｒ，ｂｕｔ ｔｈｅｙ ｗｅｒｅ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 ｉｎ ａｓｐｉｒａｔｉｏｎｓ ａｎｄ ｔｈｅ ｗａｙ ｏｆ ｆｉｇｈｔｉｎｇ ｆｏｒ ｉｎｄｅｐｅｎｄｅｎｃｅ．Ｂｅｃａｕｓｅ ｏｆ ｔｈｅｓｅ，ｔｈｅ ｏｒｉｇｉｎａｌ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Ｂｕｒｍｅｓｅ ａｎｄ Ｍ０ｎ ｂｅｃａｍｅ ｄｅｔｅｒｉｏｒａｔｉｖｅ． 缅甸孟族的先祖是来自中国西南地区的“濮” 过程中，缅族与孟族的关系却渐行渐远，走向冲 人。大约在公元前１０世纪左右，进入萨尔温江流 突，其中的原因值得深思。 域的古孟高棉人与当地民族融合，发展成为孟 一 族…。在英国殖民者进入缅甸之前，孟族贵族和 缅甸民族主义运动的兴起 缅族封建统治者有过激烈的争夺，孟族人几度独 立，但最终仍被征服 Ｊ。随着时间的推移，孟族 １８２４－－１８８５年间，英国殖民主义者通过三次 侵略战争，将缅甸纳入其殖民体系。英国的殖民统 人与缅族人通婚的现象增多，越来越多的孟人讲缅 语。缅孟两族在经济生活方面逐步接近，文化上互 治客观上促进了缅甸民族资本的形成，特别是在外 相影响，宗教信仰上趋于一致，民族差异逐渐缩 国资本入侵程度相对较低的小城镇，缅甸人（主 小 ］ 。认为孟族居住地是缅甸领土的一部分，这 要是缅族）的近代工商业得到了较快的发展（见 种观点不仅在缅族人中流行，孟族也是认同的 ］。 表１）。 然而，在共同反抗英国殖民统治、争取国家的 ２０世纪前２０年，缅甸人开设的碾米厂，从 ［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０６—１８ ［作者简介］陈真波，博士，贵阳学院副教授。 ［基金项目］贵州省２０１２年度社科规划课题“缅甸以来民族国家的构建与民族整合研究”（１２ＧＺＹＢ４９）。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ＡｓＩＡ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 东南亚研究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１８８１年的２家，增加到１９１１年的５７家，１９２１年 家，１９２１年达到１２家。在钨、锡矿的开采中，缅 更增加到２２４家。锯木厂从１９１１年的２０家增加到 甸人也取得很大成就 。 １９２１年的４９家。１９１１年缅甸人开采的油井只有１ 表１ １８９５年缅甸工商业情况和缅甸人占的比例 仰光 各县城 各小城镇 行业 总数 缅甸人 缅甸人所占 总数 缅甸人 缅甸人所占 总数 缅甸人 缅甸人所占 （人） （人） 比例（％） （人） （人） 比例（％） （人） （人） 比例（％） 银行信贷 ３１ １ ３．２ ３０ ２ ６．７ ６ ２ ３３．３ 碾米厂 ２０ １ ５ ３ ３ １００ ７ ３ ４２．３ 制造业 ２ ０ ０ １ ０ ０ １ ０ ０ 服务业 １９１ ２ ０．６ １３７ １４ １０．９ ３０ ３ １０ 零售业 １１１ ２５ ２２．６ ２２１ １４１ ６３．８ １２８ ８２ ６３．３ 贸易商 １２１ １２ ９．９ １９２ ９８ ５６．８ ２３６ １５１ ６４ 经纪人 ６４ ２３ ３７．５ ２９ ２４ ８２．１ ２８ ２３ ８５．５ 代理商 １５ ０ ０ ４２ ４ １１．８ １５ ６ ４０ 承包商 ２９ ３ ３．５ ２７ ３ ｌ１．２ １６ ３ １８．７ 小店主 １６ ０ Ｏ ２６ ５ １９．２ １５ ２ １３．３ 合计 ６００ ６７ １１ ７０８ ２９４ ４３ ４８２ ２７５ ５７ 资料来源：贺圣达：《试论殖民地缅甸民族资产阶级的形成及其特点》，《东南亚》１９８７年第３期。 与此同时，受西式教育的影响，缅甸近代知识 １９２０年１０月，佛教青年会改名为“缅甸人民 分子和青年学生的人数也急剧增加（见表２）。 团体总会”（以下简称“总会”），孟族青年吴漆莱 （Ｕ Ｃｈｉｔ Ｈｌａｉｎｇ）当选为总会。在总会的领导 表２ ２０世纪初期缅甸大中学生数量 下，缅甸民族主义者由保存传统文化的斗争转而开 ＼学生＼宰 始追求政治上的权利。２０世纪２０年代，由缅甸民 １９０ＨＤ １９１Ｏ １９２０ 族资产阶级领导的民族运动主要有：反对仰光大学 条例的罢课运动、在农村地区广泛开展的“不合 大学生 １１５ ２４４ ７８１ 作运动”等，“温达努” （意为“民族主义者”） 中学生 ２７４０１ ７４５７４ １３４７１０ 成为当时缅甸时髦的词语。 资料来源：贺圣达：《缅句史》，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２ 随着缅甸民族主义运动的发展，英国殖民当局 年，第３５０页。 不得不在缅甸进行所谓的政治改革，允许缅甸人通 过竞选进入殖民当局议会参政。在议员名额分配 在缅甸青年知识分子与民族工商业者的领导 上，英国殖民当局采用了按民族分配的办法。英国 下，民族主义运动逐渐兴起。１９０６年，缅族青年 殖民当局的“行政改革”起到了分化缅甸民族运 吴巴佩、吴貌基与孟族青年巴莫等发起创建“佛 动领导层的作用。在是否参与议会选举上，总会先 教青年会”。到１９１０年，“佛教青年会”成员已达 后三次，形成了吴布派、吴漆莱派、吴素登派 ３４６人，建立了２２个分会，遍布缅甸各主要城 和吴素派等四个派别。吴布派、吴漆莱派先后参加 市 Ｊ。在随后的几年内，“佛教青年会”团结青年 议会选举，而吴素登则加强了与中下层僧侣的合 知识分子，为维护宗教、教育、社会和经济等方面 作。后来，吴漆莱接受印度金融集团的资助，态度 的权利而努力，唤起了缅甸人民的民族意识。 转变，反对印缅分治，与其他领导成员的分岐加 东南亚研究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ＡＳＩＡ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 深；而吴素等人则接受华人社团资助，与其他领导 淡，以孟族人为主，包括了孟族徒和佛教僧 层意见相左。由于领导层的，总会影响力日渐 侣。虽然“孟人总会”成立时，孟族领袖宣称协 削弱，缅甸民族运动领导权逐渐转至更加激进的缅 会的主要目标是研究孟族文字和文化，在随后的活 族青年学生手中。 动中，协会也的确没有提出孟族民族主义目标，但 １９３０年５月３０日，仰光大学的一批青年知识 “孟人总会”的成立还是推动了孟族民族主义的发 分子成立了“我缅人协会”，协会的活动得到了包 展。“孟人总会”成立后，孟族学者积极在仰光大 括孟族知识分子在内的广大民众的支持。１９３８年， 学和毛淡棉大学发展青年学生参加活动，吸引了大 在以昂山为首的“我缅人协会”的领导下，“１３００ 批孟族青年学生；同时积极宣传孟族的文化传统和 运动”（１９３８年是缅历１３００年）掀起了高潮。 民族主义，编印了孟英字典和孟缅字典。“孟人总 １９３８年１月１日，“我缅人协会”组织２０００名农 会”成立后不久，仰光大学的一些孟族教授又成 民在一所中学集会，拉开“１３００运动”的序幕。１ 立了“孟族文字与文化委员会” （Ｍｏｎ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月８日，缅甸石油工人罢工；１８ Ｅｌ缅甸工人总罢 ａｎｄ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Ｃｏｍｍｉｔｔｅｅ，ＭＬＣＣ），专门研究和传播 工；７月爆发了反对穆斯林的；１２月，全国性 孟族文化。当时在孟族人中有影响的名人几乎都加 的学生罢课运动开始。随着民族主义运动的发展， 入了“孟人总会”。１９４１年，一些孟族青年成立了 越来越多的人民群众（主要是农民群众）参加进 “孟族青年组织”（Ｍｏｎ Ｙｏｕｔｈ Ｏｒｇ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ＭＹＯ）， 来，而领导这批人的主要是农村的佛教僧侣。城市 接受“孟人总会”的领导。在争取缅甸的方 民族资产阶级的领导地位逐渐被削弱，整个民族主 式上，“孟人总会”与“我缅人协会”已有所不 义运动也越来越表现为大众的宗教民族主义 。 同，“孟族青年组织”反对Ｅｔ本的侵略。 在一些地方，狭隘民族主义的因子也开始出现，表 二战爆发后，缅族民族主义者提出的联英抗 现在民族主义运动将矛头对准同样受到殖民压迫的 日、促进缅甸的政治主张遭到英殖民当局的拒 印度人和华人，特别是在反对穆斯林运动中，下层 绝，一些缅族民族主义者转向ｆ３本，以助Ｅｔ反英来 僧侣欠理智的行为造成了其他少数民族对缅甸民族 获取民族。缅族民族主义者与日本侵略者的合 运动的误解。 作对缅甸国内的民族关系产生了不利影响。日本占 不久， “我缅人协会”出现了，一派叫 领仰光后不久，成立了以巴莫为首的“缅甸行政 “巴盛一吞欧派”，以德钦巴盛和德钦吞欧为首， 委员会”政权。巴莫尽管出生于孟族，但却希望 包括德钦秀貌（吴奈温）；另一派叫“出路派”， 强化缅族认同，以加强其政权的合法性。１９４２年８ 以巴莫、昂山为首，包括德钦努和德钦丹东。“我 月２１日，巴莫提出了“一个血统、一个声音、一 缅人协会”虽然为两派，但两派的行动纲领 个领袖、与Ｅｌ本联合”的口号 Ｊ。这一口号反映 和计划并无区别。二者都主张建立武装，通过 了大缅族民族主义已经在缅族政治家头脑中不断强 武装斗争争取；都决定向外国寻求援助。 化，引起了其他民族的不安与紧张。在盟军的支持 二缅甸民族主义运动中孟族民族主 下，许多少数民族参加了抵抗１３本侵略的斗争，这 义的发展 就不可避免地要与缅族民族主义者发生冲突。 后来，傀儡政权中的缅族政治领导人与日本侵 缅甸的民族主义运动带动了缅甸境内其他少数 略者的矛盾开始加深，暗中加强了与盟军的合作。 民族民族主义运动的发展。２０世纪３０年代，“我 １９４４年８月１日，“国防”昂山与德钦梭、德 缅人协会”就曾吸收了其他少数民族学生参加， 钦丹东、吴努等建立“反法西斯组织”。“反法西 缅甸政坛上的著名人物巴莫、吴漆莱都是孟族人。 斯组织”是缅甸的一个广泛的抗日同盟，主要成 在“我缅人协会”的影响下，１９３９年８月６日， 员除了、缅甸党、党等组织之外，还 孟族民族主义者在仰光成立了“孟人总会” （Ａｌｌ 有“东亚青年同盟”、巴莫领导的“大缅甸组织”、 Ｒａｍａｎｙａ Ｍｏｎ Ａｓｓｏｃｉａｔｉｏｎ，ＡＲＭＡ）ｏ在成立大会上， “僧伽协会”和几个主要少数民族组织如克伦、 吴剑（Ｕ Ｂａｎ）当选为协会第一任，前“缅 掸、克钦、钦和阿拉干人的组织等 。昂山当选 甸人民团体总会”吴漆莱为财务 Ｊ。与 为组织，德钦丹东为总。昂山等人政治立 “我缅人协会”相比，“孟人总会”的宗教色彩变 场的变化促使缅甸各族人民形成了团结一致、反对 ・１２・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ＡＳＩＡ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 东南亚研究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日本侵略的情势。１９４５年３月２７日，昂山率１万 正当缅甸国内开始缓和之际，１９４７ 多名缅甸国民军向勃固进发，对驻守勃固的Ｅｔ本军 年７月１９日，缅族政客吴素派人杀害了运动 发起突然袭击，夺取了缅甸南方重镇勃固，开始了 的领导人昂山、德钦妙、吴巴雀、曼巴凯、吴巴温 缅甸人民团结一致的反日战争。 等六名 。“７・１９事件”给缅甸人民的 三 缅甸运动中缅、孟两族关系 运动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也给开始缓和的国内民族 的恶化 矛盾增添了变数。 昂山遇刺后，吴努成为缅甸运动的领导 二战后，英国殖民者重返缅甸。１９４５年８月， 者，与英国签订了《英缅条约》，同意缅甸于１９４８ “反法西斯组织”更名为“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 年１月４日。后的缅甸联邦以《彬龙 盟”（以下称“自由同盟”），继续领导缅甸人民争 协议》为基础，给予少数民族上层以较大的权利， 取。１９４５年１１月１８ Ｅｔ，“自由同盟”举行了 但没有答应克伦族、孟族、若开族建邦的要 规模空前的群众大会，昂山提出了争取的１８ 求，这使少数民族感觉到缅族和少数民族的权力并 条主张。尽管“自由同盟”领导人提出了“废除 不相等。 隔离制度，让山区少数民族与缅族自由交流；关于 在复杂的国内形势下，孟族政治家们开始与克 缅甸与少数民族的分与合，英国人不要干涉，由缅 伦族领袖加强联系。１９４７年２月５日，孟族观察 甸代表与山区少数民族代表之间相互谈判”＿】 的主 员参加了在仰光举行的“全体克伦会”。昂山 张，但少数民族领导对缅族政治家的许诺缺乏 遇害后，孟族代表向吴努提出了：“保存孟族文 信任。 化、保证孟族最低的宗教权利和孟族自治”三项 在争取缅甸的运动中，孟族也加强了自己 要求，但被吴努拒绝 。１９４７年底，孟族领导人 的组织。１９４５年１１月９日，原“孟人总会”成员 在帕奥（Ｐａ ａｕｋ）召开会议，明确提出孟族自治的 莱波哥（Ｎａｉ Ｂｏ Ｃｈｏ）组织成立了孟族第一个公开 目标，成立了“孟族联合阵线”（Ｍｏｎ Ｕｎｉｔｅｄ 的政治性组织“孟族联合会”（Ｕｎｉｔｅｄ Ｍｏｎ Ａｓｓｏｅｉａ— Ｆｒｏｎｔ，ＭＵＦ），莱拉貌当选为，莱桂登当选为 ｔｉｏｎ，ＵＭＡ），作为“孟人总会”的下属组织。一 秘书长。“孟族联合阵线”成立后，在缅甸各地都 开始，“孟族联合会”并没有自己的政治主张，而 爆发了有组织的孟族群众示威活动。三天后，“孟 是加强了与“自由同盟”的联系，为缅甸人民争 族自由联盟”（Ｍｏｎ Ｆｒｅｅ Ｌｅａｇｕｅ，ＭＦＬ）在毛淡棉 取而斗争。莱波哥与昂山、奈温在２０世纪３０ 成立，莱巴伦当选为，莱山多当选为秘书长。 年代就已经相识，并且关系密切。由于莱波哥与昂 “孟族自由联盟”在缅甸各地积极开展政治活动。 山关系太密切，１９４７年吴漆丹（Ｕ Ｃｈｉｔ Ｔｈａｕｎｇ） 缅甸后，克伦族与缅族矛盾公开化。受此 当选为“孟人总会”后，将莱波哥和他的 影响，１９４８年３月，莱拉貌仿照“克伦民族保卫 “孟族联合会”开除出“孟人总会”。被“孟人总 组织” （Ｋａｒｅｎ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Ｄｅｆｅｎｃｅ Ｏｒｇ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ＫＮ— 会”开除后，莱波哥继续向昂山领导的“自由同 ＤＯ）的形式，将“孟族自由联盟”与“孟族联合 盟”靠拢，但在以缅族人为主的“自由同盟”中， 阵线”合并，建立了“盂族保卫组织”（Ｍｏｎ Ｎａ－ “孟族联合会”的影响甚微。这就使得许多孟族人 ｔｉｏｎａｌ Ｄｅｆｅｎｓｅ Ｏｒｇ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ＭＮＤＯ），与“克伦民 开始担心，英国人即将离开，孟族人的政治地位将 族保卫组织”之间保持着密切合作。１９４８年８月 得不到保证。 上旬，“孟族保卫组织”领导人莱拉貌和奈瑞金与 为了缓和国内，１９４７年２月８日， “克伦民族联盟”领导人苏巴吴基在毛淡棉签定订 昂山等缅族代表与缅甸山区的少数民族代表在彬龙 了克伦族与孟族合作的四点备忘录，决定：统一行 召开会议，于１９４７年２月１２日通过《彬龙协议》。 动，在内争取民族；如果在法律范围内达 协议增加了少数民族在行政委员会中的名额，并扩 不到目标，则共同采取其他行动；孟、克伦族都不 大了少数民族代表在缅甸行政委员会中的权利，规 单独与签订协议；孟、克伦族享受平等权 定了对山区少数民族的财政援助义务，同 利【１４１。孟、克伦两族的联合使得缅甸后的政 意克伦族建邦，对缅甸的未来国体进行了 局更加复杂，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缅甸的安 框定。 全于８月中旬开始在毛淡棉周边的孟族乡村收 ・１３・ 东南亚研究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ＡＳＩＡ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 缴武器。８月２６日，对毛淡棉的 领导“孟族保卫组织”。１９５０年４月，莱达宁在妙 “孟族保卫组织”总部采取行动，逮捕了包括奈瑞 瓦底参加克伦军事会议时，被军杀害。莱顿生 金在内的１７名孟族主要领导。３０日，以克伦族为 当选为孟族领袖，此时，孟族武装已达到３个营， 主的缅甸军事接管毛淡棉，释放了孟族领导 武器主要是由“克伦民族保卫组织”提供和在泰 人。３１日，克伦族与孟族组成临时委员会，共同 国黑市上购买。１９５０年８月１２日，克伦族领袖苏 管理毛淡棉。孟族重新获得了武器，并在“克伦 吴巴基被杀后，孟族武装开始与进行谈判，吴 民族保卫组织”的帮助下，夺取了毛淡棉周边的 努释放了莱拉貌，并与莱拉貌、莱波哥达成停 木冬、吉坎眉、耶城等南方小镇。随后，军和 火协议。但由于吴努不愿意建立的孟邦， 亲的民兵组织展开行动，抓捕了几百名孟族 孟族的武装反叛仍在继续。 人，包括“孟族联合会”的领导人莱波哥。１９４８ 年９月８日，经过紧张的谈判，孟族和克伦族武装 四 关于缅甸境内缅、孟两族关系演 撤出了毛淡棉。 变的思考 １０月，吴努任命“地方自治咨询委员 缅甸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素有“民族熔炉” 会”，由６个克伦族人、６个孟族人、５个若开族 之称。在缅甸人民反对殖民主义、争取民族的 人、７个缅族人和４个其他边区少数民族代表组 过程中，缅族领导人希望通过不断强化民族认同， 成，吴努希望通过委员会“探求一种满意的方式 实现民族，增强国家凝聚力。然而，由于多方 方法，没有障碍地满足少数民族团体的法律热 面的原因，缅甸国内的民族问题并没有伴随着缅甸 望”ｌｌ 。吴努的做法引起内部缅族民族主义者 的而得到改善。孟族与缅族的关系分化表明， 的不满，他们甚至称吴努为“克伦努”。但实际 在多民族国家内，进行民族国家建构是一项长期的 上，“克伦民族联盟”曾提出三个要求：（１）建立 任务。 一个克伦邦；（２）享有随时脱离联邦的权利；（３） 第一，民族整合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构建 克伦邦应包括勃固、德林达伊和伊洛瓦底地区。吴 国民对国家的认同十分关键。在运动中，缅族 努只答应第一项，坚决反对第二项，至于第三项， 精英一直都期望利用缅族文化来培养全民共同的民 吴努内阁表示遵守“划界委员会”（Ｂｏｕｎｄａ￣Ｃｏｍ． 族意识，增加国家认同感，甚至提出了“一个民 ｍｉｓｓｉｏｎ）的意见 。 族、一个国家、一个血统”的口号，希望将全体 撤出毛淡棉后，孟族组织继续与吴努进行 缅甸人民团结起来。与此相反，这个口号不仅没有 谈判，莱拉貌和莱波哥提出：建立的孟邦，其 团结缅甸各族人民，反而使缅甸少数民族对缅族产 范围应包括德林达依、勃固和伊洛瓦底地区，大致 生了新的不信任感。缅族精英希望用缅甸的传统文 相当于古代孟国的统治范围。吴努的答复是：孟族 化来取代殖民主义文化，增进国家凝聚力。然而， 和缅族是同一民族，区别孟族认同是不可取的。吴 因为殖民化的过程十分复杂，抨击和谴责外国统治 努的态度激怒了孟族领袖，在农村地区，“孟族保 者或外国资本很容易，但要准确指出哪些价值观、 卫组织”的队伍不断壮大。１９４８年１２月底， 制度和身份认同是纯粹外来的，哪些是本国固有文 宣布“孟族保卫组织”为非法组织，并再一次逮 化的一部分，极为困难。即使能够成功地指出其中 捕了其领导人莱拉貌和奈瑞金，但“孟族保卫组 某几项，它们也已和本土那些相容的部分交织在一 织”在莱班达的组织下，达到了４００人的规模。 起，以致无从分解 。 １９４９年２月１９日，吴努的“地方自治咨 缅甸民族资产阶级的形成从根本上说有利于缅 询委员会”公布了其少数民族，建议组建独 甸的国家构建，但由于英国在缅甸实行“分而治 立的克伦邦，而忽略了孟族和若开族的建邦要求， 之”的，缅甸资产阶级的成长不足，突出表 这招致了孟族更大的不满。从１９４９年开始，孟族 现在缅甸国内各个民族的经济联系还不够紧密，严 与军和亲的民兵组织之间的冲突更加频 重地影响了国家构建。最终，这种以种族、职业和 繁，孟族领袖莱山多、莱桂刚在毛淡棉被人暗杀， 各自文化背景区分的社会集团加深了社会对立，导 孟族领导莱巴伦的父亲也被缅甸志愿军绑架。莱拉 致了当地土著人民的排外情绪甚至仇外行动 。 貌被捕后，“孟族联合阵线”选举莱达宁为， 正因为如此，在国家构建问题上，缅族精英已经与 ・１４・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ＡｓＩＡ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 东南亚研究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少数民族代表产生了相当大的分歧。 充军备或分配给缅族聚居区，少数民族地区得到的 从缅族与孟族的关系演变来看，民族主义首先 份额很少。 是基于“刺激一反应”模式的社会心理活动。民 实现民族认同向国家认同的转变过程是民族集 族主义作为一种政治行为，它在社会心理层面多表 团、主权国家协调个人、民族和国家利益的过 现为过度的民族尊严感和民族至上观念；在行动层 程。当这些利益相抵触时，民族集团、主权国家政 面则一般呈现为具有极端自我保护意识的攻击性防 府应当遵循的原则是：尽可能兼顾和协调三类利 御行为。在缅甸运动后期，各个派别和政治组 益。在这一个过程中，主体民族必须不断完善自 织之间完全缺乏政治对话，缅族民族主义者不承认 己，使自己有能力采取向非主体民族倾斜的， 民族问题的存在。曾经是缅甸各民族团结象征的 并为各族共同利益的发展做出必要的让步，使多民 “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由于少数民族代表的 族国家获得生存的基本条件 。从缅甸民族主义 退出，成为了一个缅族政党。由于国民对国家的认 运动的发展过程来看，一般以传播和保存本民族文 同感缺失，不仅少数民族先后卷入叛乱，就连缅族 化作为民族主义运动的开端，继而提出政治上的要 内部也无法达成一致，最终使得民族整合目标无法 求，最后落实在经济利益上。缅族的民族运动是如 实现。 此，孟族的民族运动也是如此，所有民族都是 第二，多民族国家的建构过程是一个不断增进 如此。 权力共管、国家统一、文化同质的过程。在此过程 第三，在构建多民族国家的过程中，防止狭隘 中，只有保证全体公民政治权利的平等以及对民族 的民族主义和大民族主义、避免社会动荡和流血冲 个性的尊重，才能建立长期稳定和谐的民族关系。 突是保持社会平稳发展的一项重要措施。 妥善地处理多民族之间的关系，进行有效的族 缅甸民族国家建立之时，其民族整合过程远未 际整合，是多民族国家政治体系能够维持的重要条 完成，其居民除了“具有先天上显著不同于外国 件。从总体上说，多民族国家的族际整合即族际一 人的共同性”之外，并未形成那种兼具民族性与 体化，是一个协调各民族之间关系、加强各民族之 公民性的民族意识 。。。 问联系和加强整体性的过程 。多民族共存具有 殖民地国家的多开始于以大民族为核心的 多文化并存的内在含义，而多文化并存必定伴随文 民族主义运动，但在国家的建立过程中，决不能以 化上的相互容忍与相互适应。这种容忍与适应又必 民族为单纯界限。实现缅甸国家重建的基石在于各 定有其共同的基础，亦即文化上的互通互融。国家 族必须完成从民族认同到国族认同的转变。在这一 的和民族国家的建立仅仅是第一步，更重要的 过程中，主体民族必须不断完善自己。本来各民族 是应该增强国家认同感、大力推进政治文化的 语言、习俗、文化、宗教各异，而统治阶级又推行 建设，在法治的轨道上达到各民族利益的平衡，发 大民族主义、地方民族主义和民族岐视，造成 展各民族地区的经济，为政治转型、社会改革和现 各民族在政治和经济发展水平上出现不平衡，这一 代化打下充分的基础。 直是引起、民族冲突的重要原因 。在 缅甸作为全国各民族的代表，应承担起维 民族主义、主权和公民权之间存在一系列的联系和 护领土完整、维持国内地缘政治的法治状态、发展 张力，它们的发展方向取决于理念导引的路径。如 少数民族经济、维护少数民族权利等多重任务。 果民族主义基本上导向主权，尤其是在民族国家遭 在缅甸，少数民族的最高利益是：赢得政治权 受侵凌争夺的环境中，或者在国家强烈地整军备战 利的平等、民族个性的尊严和经济的发展。而其中 之时，民族主权情绪可能发生一个排外的转折，即 经济的发展是最根本的，经济发展了则意味着更大 强调这个“民族”的超乎对手的优越性。于是公 的经济需求、各个民族之间更多的文化交流、更多 民身份权利就可能发育孱弱或者受，而公民权 的民族独特文化和传统习俗的展示平台、更多的个 利和政治权力更有可能大受蔑视。如果公民身份权 人和民族的政治参与、更大的包容性。只有通过经 利实质性地扎了根或者实现了，它们就会在一个相 济的发展，才能提高生活水准，为民族进入现代文 反的方向上影响主权和民族主义的关系，刺激民族 明社会打下基础。但是由于战乱，提出的经济 主义感情向更加多元化的方向发展 。 建设计划无法实现，外国的经济援助往往被用来扩 一些缅族领导人认为，各个少数民族同化到缅 ．１ ５． 东南亚研究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ＡｓＩＡ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 加以确认。这种民族（国族）身份是给予共同体 所有成员的，意味着共同体的所有成员之间在对共 同体的关系上一律平等＿２ 。当然，我们必须清醒 地认识到，实现从民族认同到国族认同的转变是一 个长期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少数民族应该摈弃 那种激进、排他的民族主义，在法制的框架内解决 本民族的政治权利和经济要求。因为既然组成了一 族文化中去是解决少数民族问题的最佳途径。受到 传统的民族主义运动影响，缅族领导人都比较倾向 于利用国家暴力解决问题。我们知道，暴力强制是 国家权力的重要形式，但并不是惟一形式。如果把 暴力强制看作惟一的形式，必然意味着动作的 成本高昂，并会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如社会反 抗、社会动荡乃至政权被 Ｊ。以前的民族整 合主要依靠暴力，而现代国家的国族认同则应该依 个国家、一个政治共同体，就有责任维护其主体性 和合法性。 靠自然融合。 现代国家需要对公民提供身份，以政治的方式 【注 释】 ［１］何平：《孟高棉语民族的起源与北方孟高棉语诸民 族的形成》，《广西民族研究》２００３年第２期。 ［２］陈真波：《英国殖民统治时期下缅甸的民族与民族 社，２００６年，第１６页。 ［１３］Ａｓｈｌｅｙ Ｓｏｕｔｈ，ｏｐ．ｃｉｔ．，Ｐ．１０５． ［１４］Ａｓｈｌｅｙ Ｓｏｕｔｈ，０ｐ．ｃｉｔ．，Ｐ．１０７． 关系》，《世界民族》２００７年第５期。 ［３］贺圣达： 《缅甸史》，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２年，第 １６４页。 ［１５］Ｒｉｃｈａｒｄ Ｂｕｔｗｅｌｌ，叩．ｃｉｔ．，Ｐ．１０４ ［１６］Ｕ Ｎｕ，Ｕ Ｎｕ Ｓａｔｕｒｄａｙ＇ｓ Ｓｏｎ，Ｌｏｎｄｏｎ：Ｎｅｗ Ｈａｖｅｎ ａｎｄ Ｌｏｎｄｏｎ Ｙａｌ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７５，Ｐ．１６８． ［４］黄祖文、朱钦源编译《缅甸史译丛》，新加坡南洋 学会出版，１９８４年，第２页。 ［１７］许宝强、罗永生：《解殖与民族主义》，编译 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第７５页。 ［５］同［３］，第３０６页。 ［６］贺圣达：《当代缅甸》，四川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３ 年，第１２６页。 ［１８］同［７］。 ［１９］周平：《民族政治学》，高等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７ 年，第１００页。 ［２０］刘泓：《民族主义与国家利益：民族学视野中的 阿富汗国家重建》，《民族研究》２００６年第５期。 ［２１］陈衍德：《对抗、适应与融合：东南亚的民族主 义与族际关系》，岳麓书社，２００４年，第１页。 ［２２］左晓安：《民族、民族关系与国际关系》，《世界 民族》１９９８年第２期。 ［７］宋立道：《佛教与民族主义》，《佛学研究》，中国 社会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７年，第２１３页。 ［８］Ａｓｈｌｅｙ Ｓｏｕｔｈ，Ｍｏｔｒ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ｓｍ Ａｎｄ Ｃｉｖｉｌ Ｗａｒ ｉｎ Ｂｕｒ－ ｍ０，ｔｈｅ Ｇｏｌｄｅｎ Ｓｈｅｌｄｒａｋｅ，Ｎｅｗ Ｙｏｒｋ：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 Ｃｕｒｚｏｎ， ２００３，Ｐ．９４． ［９］Ｕ Ｍａｕｎｇ Ｍａｕｎｇ，Ｂｕｒｍｅｓｅ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ｓｉｔ Ｍｏｖｅｍｅｎｔｓ ｌ９４ｏ—ｌ９４８，Ｓｃｏｔｌａｎｄ Ｋｉｓｃａｄａｌｅ，１９８９．Ｐ．５０． ［２３］（英）安东尼・吉登斯著，胡宗泽译《民族国家 与暴力》，左岸文化出版，２００５年，第３１７页。 ［２４］周尚文、郝宇青：《合法性视野下的苏联政治》， 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６年，第５９页。 ［１０］Ｒｉｃｈａｒｄ Ｂｕｔｗｅ１１，Ｕ Ｎｕ ｏｆ Ｂｕｒｍａ，Ｓｔａｎｆｏｒｄ：Ｓｔａｎ・ ｆｏ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６３，Ｐ．４４． ［１１］祝湘辉： 《山区少数民族与现代缅甸联邦的建 立》，广东世界图书出版公司，２０１０年，第７２页。 ［１２］林锡星：《揭开缅甸神秘的面纱》，广东人民出版 ［２５］徐迅：《民族主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年，第４９页。 【责任编辑：吴宏娟】 ・１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