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谱系研究

ABSTRACT　To establis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ionality and modernity of architecture is a key subject that has been paid attention to since the 20th century. Britain as the modern native country in human history, its modernity of architecture was born from the nationality, formed architectural technology aesthetics based on rational spirit, and formed distinct architectural features in a typical historical period. That was a translation from nationality to modernity as a genealogy process, which lasted for over 300 years. The study of the balanced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will hopefully shed lights on the rethinking of Chinese architectural nationality and modernity.

KEY WORDS　British modern architecture, architectural technology aesthetics, modernity, nationality, genealogy

DOI　10.12069/j.na.201906130

中图分类号　TU-0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0-3959（2019）06-0130-06基金项目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51508072）

程世卓

CHENG Shizhuo

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谱系研究

The Genealogy of Modernity on British Architectural Technology Aesthetics

象为外显特征，其过程既一脉相承又错综复杂，呈

一　研究背景

现出明确的代际传承般的谱系特征。因此，对英国20世纪初，现代主义建筑的均质化风潮席卷各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谱系进行解读，亦为解读现国，引发了学者们对现代建筑的深层思考，并触及代性与民族性的互力机制，既可近距离了解以英国到建筑民族性与现代性的关系问题。民族性与现代为代表的现代建筑早期生成路径，也可促进我国建性的关系究竟应走向何方？如何切实地建立二元相筑民族性与现代性的再思考。

生的健康关系？我国建筑传统深远而悠久，建筑民族性与现代性的二元关系显得尤为突出，自20世二　原生式的谱系源起

纪初的第一批海归建筑师开始，此课题便在探索中1　经验主义哲学的理性基因——培根的奠基

前行。

一个民族挣脱传统的束缚，开创新的境遇，其作为率领人类社会驶入现代文明轨道的国家，中最深刻的变革不是政治和经济，而是思维方式。英国创造了诸多“现代”的开创性成就①。18世正是率先具备了与现代社会相适应的思维方式——纪，因借社会的现代转型产生了“现代建筑”的雏理性思维，英国才有了一系列的现代成就。现代建形，并在民族性的滋养下，生成了崇尚功能、理筑及其技术美学在英国发端也正基于此。

性、实效的技术美学。这一美学以理性精神为稳定英国人的理性思维是典型的以经验为依据，基因，以民族性与现代性的交织为动力，以技术表

以实用、效能为目的。作为英国民族的精神灵魂，

[作者单位]　东北大学江河建筑学院（沈阳，110169）；弗吉尼亚大学建筑学院（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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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谢尔登剧场南立面

它广泛存在于文化肌体中，表现出对经验的极度重视和尊崇。“对事实进行实事求是的科学观察与分析，是英国人据以行事的依据，也是这个民族自己极为珍视、几乎带着一种宗教似的虔诚心情来看待的精神财富。”[1]这一思想的结晶便是经验主义哲学（Empiricism），其先驱是弗兰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

培根强调实践，厌恶空谈，认为知识就是力量，他引领英国思想界、科学界乃至全社会从宗教的束缚中走出来，走向科学、理性的现代彼岸。理性精神最重要的影响是促进了英国自然科学的飞速发展，并为世界培养了一批伟大的科学巨匠。恰如恩格斯所说：“在哲学方面，英国至少能举出两位巨匠——培根和洛克，而在经验科学方面享有盛名的则不计其数。如果有人问，贡献最多的是哪一个民族，那谁也不会否认是英国。”[2]

经验主义哲学对英国社会的影响是长时期、多方位的，理性精神也逐渐向社会生产和生活层面渗透，成为英国人心目中唯一科学的观念。这是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思想源头所在，也为之后近三百年建筑技术美学的一系列演变脉络播下了坚定的理性基因。

基于这一思想，培根在《文集》第45卷《论营造》（Of Building）中对建筑问题进行了单独探讨。他明确说到：“房屋是为了人的居住而建造的，而不是为了欣赏；因此，让我们在考虑式样的统一问题之前，先来考虑使用问题……将那些优雅的外观，或只考虑美观的房屋，留给诗人去发挥创造吧”“不应该对美特意追求，而应当追求知识的本身。美是争取最大限度实用价值过程中的自然流露”等[3]167，均表达了其基于理性精神，提倡实用效能的建筑美学的观点。而这种观点与当代英国建筑师的建筑美学观念“技术完成了，美就自然来了”具有极高的一致性，勾画出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的现代性内涵自经验主义时代至今的一脉传承关系。

2　经验主义思想下的建筑——雷恩的初探

18世纪早期，经验主义的理性精神盛行，改变了英国建筑界对建筑学的认知。在实践中亦显露出具备现代性特征的技术美学端倪，涌现了一批秉承理性精神，弱化建筑形式和风格，强化使用功能的建筑师，其中贡献最突出、社会影响力最大的当属克里斯托夫·雷恩（Christopher Wren）。

雷恩设计的牛津大学谢尔登剧场，充分显示了功能、结构效率和经济性的理念。该剧场的关注重点并非立面和风格，而是如何建造一个大跨度结构并能保证室内充足的日光及良好的通风。为此，首先，雷恩在顶层尽量开大窗户创造出一个明亮的室内空间。虽然如此一来，建筑的立面不符合古典建

2　谢尔登剧场屋顶结构

筑构图（图1），但雷恩认为“我们的艺术家非常功能理性、技术真实、结构明晰的追求。这是一场明白，什么也比不上光线之美”[4]。其次，雷恩发自上而下、以理论批判为主的美学变革，代表人物明了一个跨度70 ft的无柱屋顶桁架结构，由一系列为A. W. N普金与约翰·拉斯金。

的柱、梁、椽和斜撑组成。它不仅可以作为桁架，一方面，以哥特建筑为典范，提出要“真实”还可以同时作为梁和拱来受力。每一部分的受力都地表现技术和装饰。普金在《对比》一书中从赞是比较复杂的。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精确计算桁架美哥特建筑开始，展开对希腊神庙的抨击，他认受力是不可能的。雷恩通过他对桁架受力的复杂性为：“希腊建筑本质是木结构的，它起源于木构建与模糊性的丰富经验将此完成（图2）。而这样的筑……然而，希腊人着手用石头建造的时候，他们创新性结构设计完全是为了满足剧场的功能需要，却没有从这一材料中发现与木构不同的新的建造方从外面是看不到的。这个屋顶十分成功，50年后的式，这难道不是怪事一桩？”[5]普金指出古典砖石1720年，当传言说这一屋顶需要维修时，专家检砌体上使用大块石料是一种错误做法，这不仅削弱查了其结构并得出结论：这个屋顶足够坚固，至少了结构强度，还虚夸了建筑的尺度，传达出了对希还能维持一两百年。

腊建筑违反真实性的不满。

在该建筑中，雷恩展示了他驾驭有限资源的能此后，拉斯金在其《建筑七灯》中更明确提力，更表现出他对建筑结构、功能的尊重。虽然这出建筑“真实”与“虚假”的问题，他提醒人们应座剧场没有遵从古典建筑传统而被一些建筑学家质警惕“建筑谎言”[3]247，并明确勾勒了他期望建立疑，但可以明确的是，其设计重心并不是形式，而的建筑标准：表现真实。同时，他还特别指出，建是利用有限资源打造建筑的实用性。同样，在随后筑师不应该对于结构系统的暴露视而不见；应当表的剑桥大学圣三一学院图书馆中，对功能的考虑仍现真实的材料；反对工业化（虚假）装饰，提倡有然是雷恩的关注要点。

机、手工装饰的使用。

另一方面，提出淡化或摒弃以形式为先的构

三　非同一式的谱系生发

图原则，建立以功能为基础的建筑合理性和实用经过漫长的积淀过程，19世纪逐渐生成了现代性，即功能理性。例如，在对待装饰的态度上，普特征的建筑美学——英国建筑技术美学。其探寻和金推崇基于功能的理性精神。他认为，装饰必须遵生发过程并不是某一派建筑师的个体作用，而是全从于功能。哥特建筑装饰是在建筑功能之上生发出社会基于国力增强、民族认同感提升、时代更迭的来的，它具备真实自然的美感。这一美感优越于古共同寻求，最终成为当时英国建筑界较为普遍的趋典建筑。例如，他推崇教堂应该是坡屋顶的尖顶建势，呈现为非同一式的谱系状态。

筑，坡屋顶为60°的等边三角形为最佳，这样不仅1　哥特建筑复兴的美学变革——理性与真实

方便清除屋顶积雪，还能不破坏瓦片固定，等等。19世纪初，在科学技术成果的支撑下，英国因此，哥特的美“是符合自然的美，能够给人心灵

成为世界强国。在文化上亦极力摆脱欧洲的束的震撼”[6]

。

缚，寻求本民族的特有文化。在此背景下，15世纪在哥特建筑复兴过程中，民族性与现代性在建的哥特文化被英国视为自我的文化结晶，于是哥特筑载体上发生了明确的互促作用。“真实”与“理建筑复兴也随之揭开了序幕。其主旨并非单纯地恢性”作为哥特建筑中民族性特征被提取，并成为该复某一历史风格，而是以哥特建筑为依托，表达对

时期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核心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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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水晶宫室内

4　“凸窗大厦”（利物浦奥利尔会议厅）

2　工业化建筑美学——技术美的奠定

化建筑所带来的“技术美”日趋成熟，逐步从工业对比哥特建筑复兴的美学变革，19世纪英国的建筑走向民用建筑，从市郊走入繁华都市。

工业化建筑则掀起了一场建筑美学的现代。它格拉斯哥的牙买加街商业中心、伦敦煤炭交直接来源于工业的物质和社会成果，采用现代易所、利物浦奥利尔会议厅等商业建筑探索着工业材料、结构知识、力学逻辑，带有鲜明的性、化技术的美学表达。其中，彼得·伊利斯（Peter 时代性特征。

Ellis）1865年设计的利物浦奥利尔会议厅（Oriel 随着工业的深入，工业化建筑的数量、种Chambers, Liverpool）中窗子的处理引起了建类、应用范围激增。19世纪，英国社会大众对工业筑界的关注。该建筑窗子采用厚的平板玻璃和细长化建筑的技术美已逐渐接受，关于“技术美”是否的铸铁边框，一反以往窗子镶嵌在墙体内的做法而可以作为与“风格美”一样的审美类型，在建全部向外凸出，呈悬挑姿态，因此被称为“凸窗大筑学术界也出现了大讨论。

厦”（图4）。由于连续的、纤细边框的窗使建筑工程师詹姆斯·内史密斯（James 表面的透明比例增加，透过这些玻璃窗，人们可以Nasmyh）在1835年提出了工业化建筑将会带来看见建筑内部的铸铁支撑结构，使之呈现出古典建新的审美形式：“我将向你们显示一种方法，将最筑所不具备的精致、通透、简约的工业化技术美。

优美的形式与材料的最科学的应用，通过最为经该建筑运用的工业化技术美学手法既经济简约济的运用机器塑造形式的方法而结合在一起，在又不缺乏韵律；既展示技术又不过分粗野；既以功大多数情况下，最经济的材料处置方式，恰好能能为先又不缺失审美规则，恰当地表达了工业社会与这种以最优雅的外观展示在眼前的这种形式达中建筑技术的理性化现代性特征。这些恰恰是数十成一致。”[7]107同期的建筑理论家詹姆斯·弗格森年后欧美国家所推崇的建筑技术美学的内容，因此（James Fergusson）等人也纷纷指出，工程师也被认为“难以置信地超越了它的时代”[9]。

通过工业化建筑创造了“新形式”。但对于如何表“水晶宫”“凸窗大厦”等一系列建筑的探现所谓的“新形式”，却均显无奈[7]112。

索，不仅让当时的建筑界摆脱了对“技术美”摇1851年伦敦世界博览会建筑——水晶宫摆、犹豫的态度，奠定了“技术美”的位置，而且（Crystal Palace）的建成为这些疑惑找到了答推动了建筑技术美学的发展与成熟，在英国建筑技案。它以设计方式标准化、建造过程工业化、设备术美学现代性的演进中占据重要位置。

措施系统化、美学特征逻辑化等特征为工业化建筑的美学表达树立了标杆。这幢建筑被称作20世纪现四　批判式的谱系复兴

代建筑的第一朵报春花[8]，也是英国乃至世界范围因其鲜明的现代性，英国建筑技术美学以进步内建筑技术美学的报春花，它明确奠定了带有现代文化的态势影响了以德国为代表的欧洲现代建气息的工业化建筑的“技术美”（图3）。水晶宫筑起源。然而，在20世纪初欧洲现代建筑运动的成功将英国建筑界引入了新境遇。以“风格美”风起云涌之际，英国却停滞了脚步。如佩夫斯纳所为主要特征的古典建筑美学地位岌岌可危，而工业

说：“在20世纪的第一个40年，无一英国人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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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此提及。英国在建筑和设计方面领导欧洲和美国很长时间，现在它的优势也已宣告结束。”[10]

二战之后，人类社会发生了巨大改变。建筑业的物质基础和创作理念也随之发生了重大改变。在重视现代科学技术、反思传统建筑文化的两大趋势下，新一代英国建筑师们回顾了19世纪英国辉煌的建筑历史，认为有着深厚民族建筑传统的英国应摆脱现代主义均质化的束缚，寻求属于自我民族的建筑美学。20世纪50—60年代，英国拉开了技术美学复兴的大幕，在继承民族化技术精神的同时，对

新时期的技术美学现代性进行批判式探索，于80年代，迎来了以“High-Tech”著称的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的又一次高潮。

1　技术美学的火种再燃

20世纪50年代的英国建筑界，一方面，呼唤民族化建筑技术理性精神的回归；另一方面，探索

符合时代的技术美学的现代性表达，建筑技术美学火种再燃。

英国建筑师们首先考虑对理性、实用精神的继承。例如，詹姆斯·斯特林对建筑的美学表达持冷静理性的态度：“在英国，当我们向业主们展示方案的时候，一定不谈美学。介绍的内容一定要和建筑的功能、经济、逻辑等实用问题相关。”[11]这种重视实效的思想是对传统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精神的清晰呼应。其代表作品莱斯特大学工程馆（The Leicester University Engineering Building），斜向复杂的集合体量并非出自于单纯的艺术构成组合，而是由理性精神出发，基于实际需求的考量：建筑基地北偏东45°以及屋面基本呈对角布置，是为了实现日照最大化；设置塔楼，是由于水动力实验室需要一个高出地面30.5 m的大型蓄水箱；建筑的楔形轮廓，是为了获得良好视线，因讲堂座椅逐渐升起而形成的，等等（图5），均突出了实用理性的主旨。

同时，与19世纪的工程师、建筑师一样，一批英国青年建筑师秉承了本国民族文化中的技术乐观主义精神，相信技术、乐于探索技术，寻求新时代下建筑技术美学的可能途径。塞杜克·普莱斯（Cedric Price）、建筑电讯派（Archigram）等是其代表。普莱斯在20世纪60年代看到了信息技术的未来主导趋势，试图寻找符合信息时代特征的建筑出路。其先后设计了“娱乐宫”（Fun

Palace）“陶瓷思想带”等概念性作品，提出可变的、灵活的技术体系，对即将到来的知识更新加速、社会变化快速的趋势作出回应（图6）。“建筑电讯派”则怀着技术至上的信仰，关注社会的消费化特征，专注于消费性技术单元的创造，提出了灵活可拆装的技术构架（图7）。

5　莱斯特大学工程馆6　娱乐宫的内部结构草图7　胶囊住宅

6

57虽然这些作品的思想性远大于实际操作性，甚逢莫里斯诞辰150年，新艺术运动英国建筑师莱至带有乌托邦式的夸张色彩，但其技术观念和表达瑟比去世50年，以及《艺术工作者导则》（Art 则来自英国建筑技术美学谱系中各种因素的滋养。Worker’s Guild）颁布100年。各大艺术展览和纪同样，他们的技术乐观精神为英国建筑技术美学复念活动使得关于19世纪英国工艺美术运动和工业化兴作出了直接贡献。20世纪后期，英国建筑技术美建筑的传统再度被高调地展示出来。

学复兴的中坚力量——福斯特、罗杰斯、格雷姆肖在这一热潮下，严谨且执着的英国建筑师对和霍普金斯等人均沿袭了这种技术乐观精神，并将本国建筑传统进行了多形式的讨论。1986年第5灵活性技术体系的乌托邦思想加以消化和提取，使期的《建筑评论》（Architectural Review）期刊“梦想照进现实”，以此构成了英国建筑技术美学

就“英国有没有建筑传统”这一问题开辟了专题探的独特面貌。名噪一时的伦敦劳埃德大厦、蓬皮杜讨。此次讨论共邀请了30余位英国本土和外籍建筑艺术中心便是最生动的演绎。

师，绝大多数建筑师对英国的技术历史给予肯定。2　技术美学的乡言荣归

如英国建筑理论家罗德瑞克·格蓝迪（Roderick 20 世纪 70 年代，英国建筑业已复燃的技术美Gradidge）认为20世纪80年代的英国是一个“乡学火种更具备了生机与力量，复兴大潮蓄势待发。言”再繁荣（Vernacular Revival）的时代。现代一方面，信息技术群作为巨大引擎推动着西方发达主义思想盛行的65年摧毁了英国国家性的建筑。如国家进入了高速发展期，人类社会步入了新时代，今建筑精神复兴使英国建筑界处于健全状态，这是史称“后工业时代”或“高科技时代”（High-一个“乡言”——本土的营建方式（Vernacular Tech Era）。英国建筑设计中的技术理念在这一

Way）、本土的建筑风格（Vernacular Style）背景下得到了延伸。另一方面，近二百年来英国建回归的时代[12]。著名建筑师格雷姆肖（Nicolas 筑技术美学的内涵已然在斯特林、普莱斯等人的努Gramshaw）则明确表示：“我相信英国的建筑力下被重拾。在此基础上，年轻一代的英国建筑师传统始于1779年的铁桥（Ironbridge）。这是一进行了全方位的探索，旨在回归到19 世纪末之前个充分理解材料，并对细部给予最大关注和兴趣的的乡言繁荣状态，“因为那是现代主义到来之前，传统，在这个传统统摄下的建筑，它们都致力于与最后的英国自我风格。”[12]

材料相适宜。今天，我们再度回归到这个传统之于是，20 世纪80年代，英国建筑技术美学复中，多花费一些时间在技术产品的制造、检验上，兴的高潮在技术成果、文化氛围、传统回归的合力而且更重要的是要理解机器和技艺的制作、使用过下到来了，形成了以“High-Tech”为美学特征的程。这些过程可在福斯特的雷纳中心和罗杰斯的茵建筑风尚，对世界范围内的建筑界产生了不小的震茂斯工厂中看到。”[12]这些开放性的探讨有着不动和影响。20 世纪末，以“High-Tech”为标签可小觑的意义，不仅肯定了英国建筑有自我传统，的建筑技术美学语言，正式获得英国上议院通过，而且明确指出了这一传统便是二百多年以来的英国成为受到英国官方认可的建筑美学语汇。这一阶段建筑技术传统。当今建筑界的要务便是复兴这一传也被英国建筑界称为“乡言”再繁荣时代，英国建统，实现乡言的回归。

筑师们致力于符合时代需求的“乡言”探索。

而英国建筑的乡言即英国建筑技术传统的内第一，批判地反思民族传统与现代建筑语言，涵，亦在建筑师的批判性思考和实践下日益清晰：斟酌英国建筑“乡言”之定位。

以实用、理性精神作为精神内核；以彰显技术力量二战后，新一代的英国建筑师们已然表达了对和形象为外显特征；以勇于创新、开发建筑技术新重拾本国建筑传统的急切性。他们重新回顾了19世模式为主导；以乐观大胆的技术探索为动力；以传纪英国辉煌的建筑历史，认为曾经的建筑师与工程

承、演绎英国传统技术为文化底蕴。

师不妥协、不盲从的理性精神值得钦佩。对于当时第二，坚持以理性精神作为稳定的技术美学基两种相对的建筑美学标准——符合贵族审美品位的因，并对其一脉相承。

如画风格和带有功能主义味道的技术美学，都要予早在17世纪，培根便明确地表明自己对建筑的以肯定。而站在当前发展的视角上，则应当继承后态度：“美是争取最大限度实用价值过程中的自然者，在民族文化和时代文化上双向契合。在此期间，流露。”[3]167伴随着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的发展和演英国建筑理论家佩夫斯纳也曾疾呼不要一味地表现国变，这一明显带有实用理性精神色彩的观念稳定地际主义，而要赞扬英式名誉的价值，并且不宜过多地存在着。20世纪末，在谈及建筑创作时，福斯特等关注传统的如画风格。这便将英国建筑传统复兴的历建筑师仍然秉持着“美是功效的自然流露，技术的史重任放置于以技术见长的建筑传统上来。

工作完成了，美自然而然地来了”等理念。这不仅1984年是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一年，是年恰

清晰地勾勒出实用理性精神在英国建筑技术美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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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脉传承关系，也表明了以培根经验主义哲学和虽然英国新一代年轻建筑师们在技术外显形美学为思想源头的理性精神，对英国建筑技术美学态上赋予了更多的时代特征，以满足当今的审美需谱系的形成、演变、存续所起到的核心作用。

求，然而内质上却依然秉承着英国传统建筑技术美在格雷姆肖设计的牛津大学冰球馆中，我们就学的观念。这也使得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的谱系延伸能看到建筑师在技术知识谙熟基础上对理性精神的至今，且特征明确。

表达。该建筑的几处美学高潮的技术模式均来自于例如，19世纪的普金曾主张“真实”地表现功能理性。比如，建筑屋面的脊梁大大超过了建筑技术，认为功能性的结构可以作为审美要素，而无的高度，其技术形象十分醒目。这是考虑到用脊梁须刻意地隐藏和装饰。理性缜密的结构逻辑、材的恒张力平衡屋面荷载，形成一个形式上的支撑，料工艺恰恰是最真实的美学表达。这一思想一直将施加在桅杆上的力分散到两组四个垂直集合柱影响着英国建筑技术美学谱系的发展，在当代具有上。同样，悬臂桅杆结构看似连续，实际上是分离“High-Tech”特征的建筑中有着淋漓尽致的表现的。这样处理的好处是使悬臂桅杆可以从三个地方（图9）。

铰接在一起，既省略了现场焊接的环节，又使悬臂在1986年建成的汇丰银行中，福斯特创结构容易设计，使考虑风雪荷载在内的结构分析更造了一个类似塔吊的悬挂结构体系。两个竖向结构加清晰，等等（图8）。在当代英国建筑作品中以塔和四对横向桁架构成了主要骨骼。结构塔彼此相理性精神为内核，以实用性为出发点的作品不胜枚对，两端相连，类似衣架式的桁架穿插其间。桁架举。实用理性已然成为英国建筑美学表达之根本。

主要承担相对轻的预制设备和楼梯单元的的重量。第三，传承英国传统的建筑技术美学观念与表楼体的重力载荷通过桁架和两个结构塔传导到地达，为其注入新力量，焕发新生机。

面。该建筑的结构体系清晰地呈现了受力关系，逻

8　牛津大学冰球馆桅杆 9　茵茂斯工厂10　汇丰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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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明确。而福斯特并没有对这种逻辑关系加以掩饰或覆盖，而是高调地将之暴露出来。借由技术形象来展示技术力量、技术逻辑和力学关系，让这些本属于“工程学”范畴而隐匿在表皮之后的内容成为建筑的审美主体（图10）。正如当代英国建筑评论家弗兰克·钮比（Frank Newby）所说：“当你看到（汇丰银行的）裸露式的结构表达时，无论你是否喜欢，都会诧异它的逻辑体系。”[13]

当然，层出不穷的当代技术成果和艺术手法给了建筑师更多选择的空间。他们可以极端化地炫耀技术力量、强化表现技术形象、缜密地展示技术逻辑、夸张地强调技术细部，使技术以艺术化的姿态出场。这既遥远地呼应了英国建筑技术美学中的传统观念，也推进了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的谱系发展。

第四，秉承大胆、乐观的技术探索精神，拓充技术美学的现代性内涵。

英国建筑技术美学谱系之所以能够经历二百余年而生生不息，其动力即在于英国建筑师对于技术探索的热情和乐观态度。水晶宫代表的19世纪工业化建筑、20世纪中期的普莱斯、建筑电讯派等的大胆尝试都是其生动写照。而时值20世纪末期，面对新的时代、社会问题，英国建筑师们再一次通过技术探索来予以应对。这不仅使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的

谱系得以延续，而且赋予了它更具时代指向的现代性内涵。

20 世纪末，英国建筑师以生态时代为契机，调整了“High-Tech”技术美学的方向，转向“Bio-Tech”的轨道。其关注重点从彰显当代技术“力量”，过渡到谋求技术应用和生态运作的双赢局面。此时的英国建筑师们一方面秉承理性、求实的技术美学精神，借助当代技术成果追求建筑生态效能；另一方面，拓展技术美学的疆域，在原有的理性

之美、力量之美基础上，构建了技术与自然环境、人类社会“同一发展”的共生之美。在三十余年的历程中，英国积累了丰富的生态技术经验，成功地实现了建筑技术美学的生态化转向，成为世界上首批扬起技术美学与生态环境共存大旗的国家。在此过程中，威尔士伊甸小镇的伊甸园工程、泰晤士峡谷大学资源中心、威尔士国民议会大厦、贝丁顿生态住宅等建筑都是此类代表（图11—13）。

五　结论

纵观三百余年的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谱系演变，这是一个典型的以理性精神为伏线，伴随着民族性与现代性交织发展的过程。

（1）实用理性的精神内核　理性精神作为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核心内涵，潜隐在技术表

象之下。它作为强劲却又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英国建

英国建筑技术美学发展趋势

11

民族性 \\ 现代性

1650 1700 1750 1800 1850 1900 1950 2000

工业

一战

二战

生态时代

年份

现代性民族性

1211　泰晤士峡谷大学资源中心流线型屋顶12　伊甸园工程

1313　威尔士国民议会大厦防腐橡木

14　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与民族性关系简图

14

1650 1700 1750 1800 1850 1900 1950 2000

工业一战二战生态时代

源起

生发

裂变

复兴

新趋向

年份

筑技术美学的发展。也正是由于它的存在，使英国建筑技术美学在各种历史因素的冲击下保有勃勃生机，并以谱系的方式发展和演化，最终奠定了该美学谱系的现代性特征。

（2）现代性原生于民族性　英国建筑现代性生长在民族性土壤之中。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的源起，始于民族国家建立后民族意识的觉醒和对建筑民族性的探寻。工业促进了英国全社会对现代化的共同探索。因此，英国社会的现代化是一种自发性的、原生性的现代化。英国建筑的现代性也带有类似特征。由此衍生出来的英国建筑技术美学自然也是以民族性为原发动力，并体现出现代性的基本特征。

（3）现代性与民族性动态交织　英国建筑技术美学现代性谱系的发展与演变，伴随着民族性和现代性的动态交织。当二者处于平衡状态时，该谱系出现了两次历史发展高潮（19世纪和20世纪后半期）；而当一方压制另一方时，该谱系会出现非健康态势（20世纪初期，图14）。因此，二者动态均衡地作用于英国建筑技术美学，是使其现代性谱系既带有鲜明的地域、民族色彩，同时又表现出明确的现代特征的根本原因。□

wiki/File:Sheldonian_Theatre_-_facade.jpg；图3引自https://thecharnelhouse.org/2013/05/15/paxtons-crystal-palace-at-hyde-park-1851/victorians109-tl/；图6引自Stanley M, “The Fun Palace: Cedric Price’s Experiment in Architecture and Techn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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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 世界现代化进程史学家、英国史学家钱乘旦认为英国在

世界现代史中占据领航角色，它率先闯进现代文明的大门，第一个走进现代社会，开创了现代经济与政治制度，其科学与文化发展给人类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英国是现代化的开拓者，它的开拓永久地影响了人类历史的发展方向。参见：钱乘旦、陈晓律，《传统与变革之间：英国文化模式溯源》，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社，2010.

[9] KENNETH P. World Cities London[M]. London:

Academic Editions Great Britain, 1993.

[10] NICKLAUS P. An Outline of European

Architecture[M]. London: Penguin Ltd, 1968. [11] 刘筱. 斯特林的建筑思想与设计手法[J]. 世界建筑，

1994（1）：17-20.

[12] Architecture R. Is There a British Tradition[J].

Architecture Review, 1986(5): 40-47.

[13] MARTIN P. Foster Philosophy[J]. Architecture

参考文献

[1] 钱承旦，陈晓律. 在传统与变革之间——英国文化模式溯

源[M].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0.

[2] 恩格斯. 英国状况—英国[M]//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Review, 1987(4): 84-86.

收稿日期　2017-04-11

编辑：屈行甫

　　图片来源：图1引自https://commons.wikimedia.org/1卷）.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

建筑历史与理论新建筑·NEW ARCHITECTURE 6/2019　 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