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３年第３期 第２１卷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ＮＯ．３．２Ｏ１３ （总９１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ｊＴＵ（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Ｖｏｌ Ｊ２１ Ｊｕｎ，Ｎｏ．９１ 法国调节学派的学派定位及其理论创新研究 吕守军 ， 严成男。 （１．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 上海２０００３０； ２．新泻大学经济学部，日本新泻市９５０２１８１） 摘要：论文把法国调节学派置于整个经济学系谱中对其流派定位进行了考察，认 为该学派具有与新古典经济学派相对立，属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派但又与以《帝国主义 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相区别的特征；其次，对法国调节学派和法国调节学派创 立之前作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最高学术成果之一的宇野理论进行了对比，认为法国调节 学派解决了宇野理论中“原理论”的“１９世纪化”问题、“阶段论”和“现状分析”的历史 阶段设定问题以及“现状分析”的理论空洞化问题；最后，对法国调节学派的理论创新内 容进行了归纳，认为该学派在理论体系上与马克思的理论和观点保持了高度一致，在研 究方法上拒绝了“大而空”的理论。 关键词：法国调节学派；学派定位；理论创新 。 中图分类号：Ａ８１；Ｂ１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７０９５（２０１３）０３—０３３—０８ １９７６年，法国青年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米 综观已有的研究成果，国内学术界似乎对 歇尔・阿格利埃塔（Ｍｉｃｈｅｌ Ａｇｌｉｅｔｔａ）出版的 于法国调节学派的研究尚未给予充分的重视， 《资本主义的调节理论：美国经验》的著作，①［ ］ 发表的相关论文仅有２０余篇。李其庆（，１９９８、 旗帜鲜明地坚持马克思经济学，反对新古典经 ２００４）在国内最早对法国调节学派的代表人 济学派静态的、均衡的、缺乏历史意识的分析 物、基本理论和主张进行了梳理和评 方法，被看作是在马克思对１９世纪前半期以英 价。＿２］贾根良（２００３、２００４）从演化经济学的视角 国为代表的自由资本主义研究的基础上，对二 阐述了该学派的分析框架和理论观点。［３］唐正 战后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发展规律进行 东（２００４、２００９）对该学派的后马克思主义方法 的积极探索，并成为法国调节学派创立的标 论特征进行了阐述。［４］胡海峰（２００５）对该学派 志。该学派的代表人物除了阿格利埃塔之外， 的福特主义和后福特主义理论进行了梳理。［５］ 还有罗伯特・布瓦耶（Ｒｏｂｅｒｔ Ｂｏｙｅｒ）、②阿兰・ 夏明（２００６）对该学派的经济增长理论进行了 利比兹（Ａｌａｉｎ Ｌｉｐｉｅｔｚ）、③安德烈・奥尔良 述评。［６］杨虎涛（２００９）分析了马克思经济学对 （Ａｎｄｒ６ Ｏｒｌｉｆａｎ）、④布鲁诺・特莱特（Ｂｒｕｎｏ 该学派的影响。Ｉ７］吕守军（２００９，２０１０）对法国调 Ｔｈ６ｒｅｔ）等，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创立了独特 节学派第二代学者的制度形成理论、资本主义 的理论体系和分析框架，成为西方马克思主义 多样性理论进行了系统的考察和分析。［８ 赵超 经济学派的一支中坚力量。 （２０１１）对该学派的金融危机理论进行了梳理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一Ｏ３—１４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国外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前沿研究”（ＩＯＣＪＬＯ０１），上海市教委科研创新项目‘‘法国调 节学派最新发展研究”（１２ＺＳｏ１９） 作者简介：吕守军，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经济学博士。 ３４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２１卷 和分析。＿９］但是，从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对于 极面也暴露无遗。从此，关于增长和危机以及政 法国调节学派的学派定位以及理论创新的内 容进行系统整理和分析的论著尚未出现，这不 仅不利于对法国调节学派的全面把握，也不利 于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继承与创新。 与已有的研究不同，本文从经济思想史的 研究视角出发，并采用了比较分析的方法，把 法国调节学派置于整个经济学系谱中对其流 府和市场作用的论争便拉开了序幕，并在经济学 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始终分庭抗争。 关于危机的认识，李嘉图（１８１７）认为生产 过剩只是部分产品暂时没有找到销路，在市场 机制自我调节下不久就会找到销路。［１１］马尔萨 斯（１８２０）则认为，生产过剩是资本主义的必然 附属物，部分部门的生产过剩必然导致全体部 派定位进行了考察，认为该学派具有与新古典 门的生产过剩，并导致资本主义全体的危 经济学派相对立，属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派但 是又与以《帝国主义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 经济学相区别的特征；其次，在法国调节学派 创立之前的２０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的宇野弘 藏理论被看作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最高学 术成果之一，为此论文对法国调节学派与宇野 弘藏的理论进行了对比，得出法国调节学派解 决了宇野理论中“原理论”的“１９世纪化” 问题、“阶段论”和“现状分析”的历史阶段设定 问题以及“现状分析”的理论空洞化问题的结 论；最后，对法国调节学派的理论创新内容进 行了归纳，认为该学派在理论体系上与马克思 的理论和观点保持了高度一致，在研究方法上 拒绝了“大而空”的理论，这对于当前的马克思 主义经济学创新来说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法国调节学派的学派定位 自从近代经济学产生以来，关于增长和危 机的认识，以及和市场作用的研究，始终 是经济学不变的主题。本文以“是否主张危机 是资本主义的必然附属物，是否主张干预 市场”为标准，对法国调节学派在整个经济学 系谱中的流派定位进行考察。 １７７６年出版的《国富论》被看作是近代经济 学和古典经济学派创立的标志。亚当・斯密在 该著作中指出，资本主义虽然存在着阶级不平 等，但是社会分工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也推动 了整个社会向着富裕、和谐的方向进化。其“看 不见的手”和“自由放任”的思想反对过多地 干预市场，但却符合了当时产业资本发展的需 要。［１。 世纪初期，英国产业基本结束，但是 资本主义并不像斯密想象的那样和谐，它在经济 快速增长的同时，生产过剩、差距扩大等消 机ｏ［１２］其次，关于和市场作用的认识，可以 从两人关于《谷物法》的争论中看出。一方面，李 嘉图通过构建“比较优势学说”对从欧洲进 口便宜的谷物会促进经济进入良性循环进行了 说明，并提出了反对干预市场、反对贸易保 护的主张；马尔萨斯则认为，进口谷物只会导致 经济进入恶性循环，主张实施贸易保护，限 制谷物进口。１９世纪中后期，英国成为“世界的 工厂”和“世界的银行”，但是周期性经济危机、贫 富差距扩大和失业现象却越演越烈。 １９世纪中期，约翰・穆勒（１８４８）继承了李 嘉图的思想，认为差距扩大的根源在于收 入分配制度的不合理，只有改变所有制形态、 改革课税制度才能实现分配正义。［１。］马克思 （１８６７）￣］基于“近代社会的生产是以‘资本’这 个特殊的社会形态进行的”现实，从“虽然资本 主义社会生产力在不断地发展，但是为什么还 会存在阶级剥削”的问题意识出发，对资本支配 下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进行了剖析，认为 仅仅改变分配关系不能解决资本主义的固有矛 盾，只有变革支配资本的生产关系，只有主 义和计划经济才能消除资本主义的危机。［１ ］ １９世纪末期，马歇尔（１８９０）将边际分析方 法和古典经济学派的“市场原教旨主义”进行 了综合，［１５］开创了“新古典经济学派”，并在２０ 世纪３０年代之前占据着主流经济学的地位。 ２Ｏ世纪初，马克思经济学也获得了蓬勃的发 展，希法亭、卢森堡、列宁等人从金融资本理 论、垄断资本理论和帝国主义理论等方面对其 进行深化，形成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列宁 （１９１７）认为，资本主义在ｌ９世纪末、２０世纪初 已经由自由竞争阶段过渡到垄断阶段即帝国 主义阶段，它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也是最后 ２０１３年第３期 吕守军，等法国调节学派的学派定位及其理论创新研究 ３５ 阶段，垄断必然导致生产和技术停滞，基本矛 盾激化已经把资本主义带到了垂死的边缘，或 者说寄生的、腐朽的资本主义的全体危机必然 导致资本主义过渡到更高级的社会经济结构， 即进入社会主义或主义。Ｄ６３ ２０世纪３０年 首先，关于危机的认识，法国调节学派继 承了马克思的“资本主义本身是充满矛盾的体 系”的思想，认为“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是不稳 定的，资本主义必然存在着危机”。Ｌ１ 与此同时， 他们反对新古典经济学派关于“经济危机是例 外事件，产生的原因无非是市场的外部力量搅 乱了市场均衡”的认识，并对新古典经济学派 提出了如下质疑：如果说危机是例外事件，那 么为什么会反复发生并且近乎于常态？如果 代，资本主义进入“大萧条”时期。当时的新古 典经济学派代表人物疵古（１９３２）认为，失业的 原因在于劳动者要求的工资水平超过了企业 主的预期，导致企业主雇用工人的欲望降低， 只要失业者降低工资要求，就能使劳动力市场 供需平衡并摆脱“大萧条”。＿１ ］凯恩斯（１９３６）则 认为，工资下降虽然能够创造就业，但是会导 致工人的购买力下降，从而不能解决“有效需 求不足”的问题，解决之对策在于投资和 消费。＿１８］２０世纪３０＂－７０年代初期，凯恩斯经济 学占据着西方经济学的主流地位。 １９７３年“石油危机”爆发，由于凯恩斯经济 学的“有效需求不足论”和“相机抉择的财政政 策论”无法解释和解决当时的“滞胀”问题，新 古典经济学派趁势夺回了主流经济学的地位。 新古典经济学派主要由货币学派、供给学派和 理性预期学派组成。货币学派认为的作 用仅仅在于控制货币的供应量，反对过多 的干预市场；供给学派认为，“供给能够创造自 身的需求（萨伊定律）”并推动经济增长，因此 不应当采取刺激需求而应当采取刺激供 给的，为此应当为企业减税，同时缩小政 府规模；理性预期学派在非现实假定的基础上 得出“的任何经济都是无效的”结论， 主张“无为而治”。显然，新古典经济学派 继承了斯密“看不见的手”和“自由放任”的思 想，却抛弃了斯密“关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 发展背后的阶级不平等”的认识，Ｅ１９］使经济学 陷入了比经济危机更严重的危机之中。 在上述经济危机和经济学危机的背景下， ２Ｏ世纪７Ｏ年代中期，法国调节学派应运而生。 该学派旗帜鲜明地坚持马克思经济学，同时吸 收了凯恩斯的思想，反对新古典经济学派静态 的、均衡的、缺乏历史意识的分析方法。正如 该学派的创始人阿格利埃塔（１９７６）所述的那 样，“调节理论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是对凯恩 斯经济学的深化和发展”。口］ 排除历史的研究方法，如何对“同样是危机，为 什么不同时期的经济危机（例如２０世纪３Ｏ年 代和７０年代的经济危机）在发生原因、表现形 态等方面各不相同”的问题进行说明？为什么 经济危机在不同国家（例如美国、日本、欧洲和 新兴国家）的表现大相径庭？［２。］在这些问题面 前，新古典经济学派显得狼狈不堪。法国调节 学派指出，新古典经济学缺乏历史意识分析， 忽视了劳动力、货币和一般商品之间的不同属 性和特征，所以对于经济危机不可能有正确的 认识。［１］为此，法国调节学派在危机的研究中 强调了“社会的、经济的、历史的、时间的、地域 的”分析，力求克服新古典经济学派的理论缺 陷。［２１３另外，法国调节学派反对新古典经济学 派关于“每一个经济主体都是平等关系”的认 识，认为资本家和雇佣劳动者之间存在着事实 上的不平等，并认为“２０世纪资本主义面临的 所有问题都是关于雇佣劳动关系的问题，雇佣 劳动阶级的变化规定了经济变化的秩序和节 奏，并规定了技术进步的方向和资本积累的范 围。”［１］为此，他们继承了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 论、社会总资本再生产规律理论、平均利润率 规律理论、阶级理论和阶级分析的方法，以此 来加强和深化对于经济危机的研究。 其次，关于与市场作用的认识，法国 调节学派继承了马克思和凯恩斯的干预 市场的思想，认为如果一味地依赖市场，那么 生产率、就业、收入分配和环境等问题只会恶 化，因此主张干预市场。［２。］新古典经济学 派认为，历史运动带来了经济领域和政治领域 的相互分离，经济领域是关于财富如何积累的 领域，而政治领域是关于权力如何积累的领 域，因此“即使市场中存在着不确定性，也没有 ３６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２１卷 ｌ８世纪 ｌ９世纪 Ｔ．马尔萨斯 《经济学原理》１８２０年 全体的经济危机】●————＋Ｉ部分的经济危机１ 大卫李嘉图 贸易保护１●———————————－— Ｉ自由贸易ｌ 《经济学及其课税原理》１８１７ ２Ｏ世纪 ｌ审ｍ－Ｉ蝴，一 。／审 后凯恩斯学派 Ｊ罗宾逊 Ｎ．卡尔多 ｌ７０年代萧条ｌ／ Ｉ滞涨ｌ ／ —－．新古典学派 货币学派 供给学派 ｒ－一◆由资料来源：山田锐夫：《Ｌ／ ｌ 图１ 法国调节学派在经济学系谱中的位置 才’／・了’７ｏ口一手：２１世纪 蛏济学（增稿新版）》，东京：藤原书店，１９９４年，第２５页，有修改。 足够的证据证明应该由来干预市场”。［２。］ 在矛盾，因此马克思的“干预市场”的思想 内涵是在主义时期施行全面的、彻底的计 划经济。凯恩斯则认为，在资本主义阶段，政 府的投资和消费可以解决有效需求不足的问 题，能够实现经济的稳定增长ｏ［１８］关于此，法国 关于此，法国调节学派指出新古典经济学派关 于和市场关系的思想具有极大的欺骗性。 布瓦耶（１９９６）指出，在二战后“福特主义积累 ”下，伴随着大量生产和大量消费的生产 方式的成熟，虽然在干预经济方面的作用 有所减弱，但是干预降低了失业率、扩大 了社会保障的覆盖范围、提高了国民教育水平 和人力资本的大量形成、促进了创新活动的增 加和地方经济竞争力提高。Ｌ２ ］但是，众所周知， 在干预市场的内涵上，马克思与凯恩斯之 调节学派实证出：到目前为止资本主义经历的 危机都是“小危机”和“结构性危机”，在这类危 机中资本主义尚具有通过发展模式的转换克 服危机、复苏经济并避免崩溃的能力，Ｅｚｏ］得出 了似乎更接近于凯恩斯经济学的结论。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法国调节学派在坚 持和继承马克思经济学的同时，却放弃了以 《帝国主义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因 此其学理基础是马克思经济学而不是马克思 间存在着分歧。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阶段 即使干预也不能挽救资本主义危机，只有 主义和计划经济才能消除资本主义的内 ２０１３年第３期 吕守军，等法国调节学派的学派定位及其理论创新研究 ３７ 主义经济学。究其原因，该学派认为以《帝国 主义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对资本主 义存在的矛盾进行了充分说明，但却忽视了 “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在一定时期内还能够进 一步发展”的事实。［１］因此，与以《帝国主义论》 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相比，法国调节学 派从“资本主义虽然存在着矛盾，但是为什么 还能在一定时期内稳定发展”的问题意识出 发，试图说明的是“资本主义的矛盾是如何产 生的，这个矛盾又是如何被消解并转化为经济 增长的”。［１］当然，关于此，也成为评价法国调节 学派的争论点之一。 总之，法国调节学派的学派定位可以概括 为：具有以马克思经济学为学理基础，吸收了 凯恩斯经济学的思想，在整个经济学系谱中处 于与新古典经济学派相对立，属于马克思主义 经济学派但又与以《帝国主义论》为代表的马 克思主义经济学相区别的特征（如图１所示）。 二、法国调节学派对马克思主义 经济学的创新 在法国调节学派创立之前的２０世纪六七十 年代，宇野弘藏的理论被看作是马克思主义经济 学的最高学术成果之一。为了更具体地体现法 国调节学派的理论创新内容，本文在把法国调节 学派与宇野理论进行对比的基础上，对法国调节 学派的理论创新内容进行梳理和分析。 ２０世纪６０年代中期，宇野弘藏提出的“三 个阶段”的理论体系，被看作是宇野理论的代 表性著作，并成为宇野学派创立的标志。在这 里，宇野（１９６４）把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发展为 “原理论”、“阶段论”和“现状分析”三个阶段的 理论体系。“原理论”不是“纯粹资本主义社 会”而是“资本主义的纯粹化倾向”的理论，即 以“资本定义资本主义”为前提，将《资本论》理 论纯粹化。“阶段论”是指假定资本主义经过 了若干连续的发展阶段，且各个阶段的社会发 展不同。它是“资本主义纯粹化倾向”的逆转， 同时也是对《帝国主义论》为代表的资本主义 三个历史阶段理论的深化。“现状分析”是指 把过去和现在的经济体系看作是充满无限复 杂的矛盾体，即在“原理论”和“阶段论”的逻辑 基础上，对经济社会的现实展开分析，从而实 现“经济学研究的终极目标”。【２ ］毋庸置疑，宇 野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创新立下不朽的功勋， 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新的理论问题，并引起了 理论界的质疑。⑤ 首先，关于“原理论”中“１９世纪化”的 问题。宇野（１９６２）强调“原理论”的“资本主义 纯粹化倾向”实际上是“商品经济的纯粹化”和 “价值规律的自立化”。［２ ］４ 高须贺义博（１９８５） 指出，在这样的理论逻辑下，“原理论”的研究 对象被限定为“自由竞争资本主义”或“市场资 本主义”，即把１９世纪马克思时代的资本主义 看作是“纯粹的”、“典型的”资本主义，１９世纪 之后的资本主义都是“逆转的”、“歪曲的”、“不 纯粹化的”资本主义，是“不正常的”、“不符合 规律的”资本主义，产生了所谓的“１９世纪 化的倾向”。法国调节学派认为，宇野理论无 异于人为地将“原理论”和“现代资本主义分 析”割裂了开来，尤其是二战后美国取代了英 国成为新的霸权国家，但是这个时期仍然按照 “原理论”把美国认为是“不正常的”、“不符合 规律的”资本主义，已经不能满足对现代资本 主义研究的需要。为此，阿格利埃塔在其代表 作中直接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为研究对 象，以雇佣劳动关系的历史变化为分析的基 轴，通过对美国福特主义积累的形成（两 次大战期间的大萧条时期）、发展（战后黄金发 展时期）和衰退（２０世纪７０年代以后的长期萧 条时期）的考察，揭示出资本主义进入黄金发 展时期和爆发危机的原因，从而彻底摆脱了 “１９世纪化”的特征，为现代资本主义分析 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分析框架。 其次，关于“阶段论”和“现状分析”中历史 阶段设定的问题。宇野（１９７１）把重商主义阶 段（１６～１７世纪）、自由资本主义阶段（１７～ｌ９ 世纪末、２０世纪初）之后的资本主义看作是资 本主义的第三个阶段也是最后的阶段，也就是 资本主义“没落期”的“帝国主义”阶段。可以 看出，宇野的“阶段论”给“现状分析”的历史阶 段设定带来了难题。理论界通常把第一次世 界大战停止、俄罗斯之后的历史阶段规定 为世界史的“社会主义初期”阶段，因此这之后 ３８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２１卷 的历史时期应该使用“现状分析”层次（１ｉＬ界经 济论）来处理。也就是说，“阶段论”中的第三 个阶段即“帝国主义阶段”和“现状分析论”的 研究对象都是１９世纪末、２０世纪初期以来的 资本主义，这就出现了把同一个研究对象置于 两个“子系统”中进行研究的问题，从而为现代 资本主义分析带来了难题（山田，１９９４）ｏ［１９］为 了解决宇野理论遇到的难题，法国调节学派没 有依据竞争形态的历史变化把资本主义划分 为几个理论阶段，而是通过对资本主义积累体 制和调节模式历史转换的考察，提出了资本主 义“发展模式转换理论”的历史观。阿格利埃 塔认为，资本主义在积累方面，依次经历 了从“不是作为生产率上升的必要条件的”“外 延型积累”（１９世纪）向“作为生产率上升 的必要条件的”“内涵型积累”（２０世纪）的 历史转换；在内涵型积累中，又经历了过 渡性的“没有大量消费的内涵型积累”（两 次世界大战期间）向“光荣”的“伴随大量消费 的内涵型积累”，也就是向“福特主义”积 累（二战之后到２０世纪７Ｏ年代中期）的转 换，现在正在向“后福特主义”积累（２０世 纪７０年代中期之后）转换。在调节模式方面， 资本主义依次经历了从“旧式的调节模式”（１８ ～１９世纪前半期）向“竞争的调节模式”（１９～ ２０世纪战争期间）、又向“垄断的调节模式”（－－ 战之后到２Ｏ世纪７Ｏ年代中期）的历史转换，目 前正在向新的调节模式转换（２０世纪７０年代 中期之后）。各国各时代的资本主义，至少支 配的诸多大国，都显示了上述某一个积累 和某一个调整模式（包含各个的变种）的组合。 在这样的理论框架下，法国调节学派解决了宇 野理论中同一个研究对象被分别置于两个“子 系统”中进行研究的问题。 最后，关于“现状分析”理论空洞化的问 题。在宇野的理论体系中，“原理论”可以看作 是对《资本论》的深化；“阶段论”是对《帝国主 义论》的深化；而“现状分析”相比较而言就显 得空洞而无具体的理论。从第一次世界大战 结束至今将近一百年的历史中，资本主义经历 了３０年代的大恐慌、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后高 度增长时期、石油危机、２０世纪末期的不景气 以及２００８年的次贷危机等重大的结构变化。 关于此，无论是宇野理论本身还是宇野学派的 继承人，都没有拿出较为合理的理论解释，尤 其是无法对危机中的主要论点给予有效的规 定，更无法对战后“黄金发展时期”以及霸权国 家美国的盛衰给予充分的说明，从而跌人了 “原理论”的形式化和“现状分析”的无理论化 以及“理论落伍”的行列之中。ｌ＿１９］为了避免宇野 理论中出现的“现状分析”理论空洞化的问题， 法国调节学派通过构筑由“发展模式”、“积累 ”、“调节”、“调节模式”、“制度诸形态”和 “危机（小危机、结构性危机、最后的危机）”等 概念组成的理论体系，以美国战争以来雇 佣劳动关系的历史变化为分析的基轴，在对资 本主义劳动过程、雇佣劳动阶级存在的条件、 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关系、货币制度、信用制度 等历史变化考察的基础上，提出了资本主义发 展模式转换（积累转换和调节模式转换） 的理论，从而解决了宇野理论中“现状分析”空 洞化的问题。 三、借鉴与启示 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法国调节学派 旗帜鲜明地坚持马克思经济学，反对新古典经济 学派静态的、均衡的、缺乏历史意识的分析方法， 同时认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不应该是一个业已 完成的、封闭的理论体系，而应该是一个随着社 会发展而不断完善、持续创新、开放的理论体系， 为此必须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进行创新。毫无 疑问，这样的思想意识与当前的马克思主义经济 学创新的目标相一致，因此法国调节学派的成功 经验可能更值得我们去关注和借鉴。 第一，从该学派坚持、继承和创新马克思 经济学的内容来看，虽然法国调节学派以二战 后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为研究对象，但是由 于马克思的理论与观点始终贯穿其中，使整个 内容在体系上高度一致。例如阿格利埃塔 （１９７６）的著作中，在对美国战争以来一百 多年间雇佣劳动关系变化、资本家之间关系变 化的分析中，始终坚持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 论、生产方式理论、阶级理论和阶级分析的方 法，这种不拘泥于马克思经济学固有的理论体 ２０１３年第３期 吕守军，等法国调节学派的学派定位及其理论创新研究 ３９ 系，又能使所有的内容都忠实于马克思观点的 能力，对于当前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创新来说 提出了挑战。目前的政治经济学中存在着这 样一种现象，即对二战前资本主义的分析通常 （Ｃｅｎｔｒｅ ｐｏｕｒ ｌａ Ｒｅｃｈｅｒｃｈｅ Ｅｃｏｎｏｍｉｑｕｅ ｅｔｓｅｓ Ａｐｐｌｉｃａ— ｔｉｏｎｓ）主任研究员，法国国立科学研究所（Ｔｈｅ Ｃｅｎｔｒｅ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ｄｅ ｌａ Ｒｅｃｈｅｒｃｈｅ Ｓｃｉｅｎｔｉｆｉｑｕｅ）所长，法国总统 咨询委员会中的经济分析审查委员会成员，欧洲议会 议员，出版的主要著作有：《为什么会出现危机与通货 采用马克思的“资本一般”的理论体系，但是对 现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分析中却缺乏马 膨胀？》（Ｃｒｉｓｅ ｅｔ ｉｎｆｌａｔｉｏｎ，ｐｏｕｒｑｕｏｉ［Ｍ］，Ｐａｒｉｓ： Ｍａｓｐｅｒｏ，１９７９）、《有勇气的选择））（Ｃｈｏｉｓｉｒ ｌ’ａｕｄａｎｃｅ： Ｕｎｅ ａｌｔｅｒｎａｔｉｖｅ ｐｏｕｒ ｌｅ ＸＸＦ ｓｉ￣ｃｌｅ ｒ Ｍ］，Ｐａｒｉｓ：Ｌａ 克思的理论和观点，甚至有使用新古典经济学 的理论和观点来代替的现象，从而使理论体系 缺乏一致性。因此，作为借鉴，可能更应该强 调如何把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贯穿在对现 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分析之中，使整个理 论体系浑然一体（吕守军，２０１０）。 第二，从将法国调节学派与宇野理论的比 较中可以看出，法国调节学派拒绝“纯粹的”、 “大而空”的理论，拒绝容易将理论和现实相割 裂的研究方法，树立了将马克思经济学理论和 历史、现状融合在一个理论体系内的志向（而 不是像宇野理论那样构造三个“子系统”），并 在同一个理论体系中回答了资本主义为什么 会出现“三十年黄金发展时期”的问题，而且对 资本主义为什么会从繁荣走向危机，以及为什 么在危机中并没有走向灭亡反而出现转机的 问题给予了新的解释。这对于当前的马克思 主义经济学创新来说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①阿格利埃塔（１９３８一），曾担任巴黎第十大学教授、国 际信息预测研究中心（ＣＥＰＩＩ）顾问，法国总统经济分 析顾问委员会成员。主要著作有：《资本主义的调节 理论：美国经验》（Ｒ６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ｅｔ ｃｒｉｓｅ ｄｕ ｃａｐｉｔａｌｉｓｍｅ． Ｌ’ｅｘｐ６ｒｉｅｎｃｅ ｄｅｓ Ｅｔａｔｓ－Ｕｎｉｓ［Ｍ］，Ｐａｒｉｓ：Ｃａｌｍａｎｎ— Ｌ６ｖｙ，１９７６）、《货币的暴力》（Ｌａ ｖｉｏｌｅｎｃｅ ｄｅ ｌａ ｍｏｎｎａｉｅ ［Ｍ］，Ｐａｒｉｓ：ＰＵＦ，１９８２）等。 ②布瓦耶（１９４３一），曾担任法国数理经济计划预测研究 中心和法国国立科学研究所教授，社会科学高等研究 院（ＥＨＥＳＳ）研究部，主要著作有：《历史视角下的 工资形成：基于法国经验的考察》（Ｗａｇｅ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ｉｎ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１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Ｔｈｅ Ｆｒｅｎｃｈ 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Ｊ］，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ＶｏＬ ３，Ｎｏ．２， Ｊｕｎｅ，１９７８．）、《调节理论：挑战危机的经济学》（Ｌａ ｔｈ６ｏｒｉｅ ｄｅ ｌａ ｒ６ｇｕｌａｔｉｏｎ：Ｕｎｅ ａｎａｌｙｓｅ ｃｒｉｔｉｑｕｅ［Ｍ］， Ｐａｒｉｓ：Ｌａ Ｄ￣ｃｏｕｖｅｒｔｅ，Ａｇａｌｍａ，１９８６）、《第二次大转 变》（Ｌａ ｆｌｅｘｉｂｉｂｉｔ６ ｄｕ ｔｒａｖａｉｌ ｅｎ Ｅｕｒｏｐｅ［Ｍ］，Ｐａｒｉｓ：Ｌａ Ｄ６ｃｏｕｖｅｒｔｅ，１９８６）等。 ③利比兹（１９４７一），曾担任数理经济计划预测中心 Ｄ６ｃｏｕｖｅｒｔｅ，１９８９）、《沙漏型社会》（Ｌａ ｓｏｃｉ６ｔ６ｅｎ ｓａｂ－ ｌｉｓｒ：Ｌｅ Ｐａｒｔａｇｅ ｄｕ ｔｒａｖａｉｌ ｃｏｎｔｒｅ ｌａ ｄ６ｃｂｉｒｕｒｅ ｓｏｃｉａｌｅ ［Ｍ３，Ｐａｒｉｓ：Ｌａ Ｄ６ｃｏｕｖｅｒｔｅ，１９９６）等。 ④奥尔良（１９５Ｏ一），主要对“制度化妥协”的国家论进行 了研究，出版的著作有：《信仰、集体交涉和协议》 （Ｃｒｏｙａｎｃｅｓ，ｒｅｐｒ毛ｓｅｎｔａｔｉｏｎｓ ｃｏｌｌｅｃｔｉｖｅｓ ｅｔ ｃｏｎｖｅｎｔｉｏｎｓ ｅｎ ｆｉｎａｎｃｅ［Ｍ］，Ｐａｒｉｓ，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ａ，２００５）、《习俗的经 济分析》（Ａｎａｌｙｓｅ ６ｃｏｎｏｍｉｑｕｅ ｄｅｓ ｃｏｎｖｅｎｔｉｏｎｓ［Ｍ］， Ｐａｒｉｓ，Ｐｒｅｓｓｅｓ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ａｉｒｅｓ ｄｅ Ｆｒａｎｃｅ，１９９４）等。 ⑤以下主要参考了日本市民社会派的山田锐夫（１９９４） 的观点。具体内容参见：山田锐夫． 芊 三／才 ・ ７＇７ｏ口一手：２１世纪 缝济学（增楠新版）［Ｍ］，束京： 藤原害店，１９９４。 参考文献： ［１］Ｍｉｃｈｅｌ Ａｇｌｉｅｔｔａ．Ｒ６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ｅｔ ｃｒｉｓｅ ｄｕ ｃａｐｉｔａｌｉｓｍｅ： Ｌ’ｅｘｐ６ｒｉｅｎｃｅ ｄｅｓ Ｅｔａｔｓ—Ｕｎｉｓ［Ｍ］．Ｐａｒｉｓ：Ｃａｌｍａｎｎ－ Ｌ６ｖｙ，１９７６． ［２］李其庆．关于调节理论［Ｊ］．国外理论动态，１９９８（１）： ３Ｏ一３２．李其庆．法国调节学派评析Ｉ－Ｊ］，社会经济体 制比较，２００４（２）：１２３—１３４． ［３］贾根良．法国调节学派制度与演化经济学概述［ｊ］， 经济学动态，２００３（９）：５６—５９．贾根良．理解演化经 济学口］．中国社会科学，２００４（２）：３３—４１． ［４］唐正东．法国调节学派的后马克思主义经济哲学方 法口］．南京社会科学，２００４（１）：１６—２１．唐正东．法 国调节学派在方上为何走向历史经验论？［Ｊ］．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２００９（９）：１—９． ［５］胡海峰．福特主义、后福特主义与资本主义积累方 式［Ｊ］．马克思主义研究，２００５（２）：７９—８４． ［６］夏明．技术转变与资本积累一法国调节学派的 经济增长理论述评［Ｊ］．国外社会科学，２００６（４）： ４４—５Ｏ． ［７］杨虎涛．马克思经济学对法国调节学派的影响［Ｊ］。 马克思主义研究，２００９（９）：１２１—１２６． ［８］吕守军．法国调节学派的制度理论［Ｊ］．上海交通大 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９（６）：２３—２８．吕守 军、郭俊华．资本主义多样性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经 济学创新［Ｊ］．经济纵横，２０１０（１０）：１Ｏ一１３． ［９］赵超．法国调节学派论全球金融危机［Ｊ］．国外理论 动态，２０１１（１１）：２６—３５． ［１０１亚当・斯密．国富论［Ｍ］．郭大力，王亚南译．上海： ４０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２１卷 上海三联书店，２００９． ［１９］山田锐夫． 三／才、／・７，７。口一手：２１世纪 ［１１１李嘉图．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Ｍ］．郭大力，王亚 经济学（增褶新版）［Ｍ１．柬京：藤原耆店，１９９４： 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２０１１． ２７—４６． ［１２］马尔萨斯．人１２１论［Ｍ］．郭大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 ［２０］Ｂｏｙｅｒ Ｒｏｂｅｒｔ．Ｌａ ｔｈ６ｏｒｉｅ ｄｅ ｌａ ｒ６ｇｕｌａｔｉｏｎ：ｕｎｅ ａｒｉａ— 版社，２００８． ｌｙｓｅ ｃｒｉｔｉｑｕｅ ＥＭ］．Ｐａｒｉｓ：Ｌａ ６ｃＯｕｖｅｒｔｅ，１９８６：１—１５． ［１３］约翰・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及其在社会哲学上的若 ［２１］Ｂｏｙｅｒ Ｒｏｂｅｒｔ．Ｕｎｅ Ｔｈ６ｏｒｉｅ ｄｕ ｃａｐｉｔａｌｉｓｍｅ ｅｓｔ—ｅｌｌｅ 干应用ＥＭ］．赵荣潜，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９１． ｐｏｓｓｉｂｌｅ［Ｍ］．Ｐａｒｉｓ：Ｏｄｉｌｅ Ｊａｃｏｂ，２００４：１５—１６． ［１４，ｌ马克思．资本论［Ｍ］．郭大力，王亚南译．上海：上海 ［２２］Ａｇｌｉｅｔｔａ Ｍｉｃｈｅｌ，Ｏｒｌ６ａｎ Ａｎｄｒ６（ｄｉｒ．）．Ｌａ ｍｏｎｎａｉｅ 三联书店，２００９． ｓｏｕｖｅｒａｉｎｅ［Ｍ］．Ｐａｒｉｓ：Ｅｄｉｔｉｏｎｓ Ｏｄｉｌｅ Ｊａｃｏｂ，１９９８： ［１５］马歇尔．经济学原理［Ｍ］．刘生龙译．北京：中国社会 ３—６． 科学出版社，２００８． ［２３］Ｂｏｙｅｒ Ｒｏｂｅｒｔ：ｌ／ ｌ 三／才 理输，９０年代 鲶括 ［１６１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Ｍ］． 现在 展望［Ｊ１．季刊经济理渝，２００５，４２（２）：１０．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 １ ２４ ｌ Ｂｏｙｅｒ Ｒｏｂｅｒｔ，Ｄｒａｃｈｅ Ｄａｎｉｅｌ（ｅｄｓ．）．Ｓｔａｔｅｓ Ａ— 京：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２． ｇａｉｎｓｔ Ｍａｒｋｅｔｓ：Ｔｈｅ ｌｉｍｉｔｓ ｏｆ Ｇｌｏｂ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 ｒ Ｍ］． ［１７１庇古．福利经济学［Ｍ］．朱泱，等译．北京：商务印书 Ｌｏｎｄｒｅｓ ｅｔ Ｎｅｗ Ｙｏｒｋ：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１９９６：２９—５９． 馆，２００６． ［２５］宇野弘藏．经济原输［Ｍ１．柬京：岩波害店，１９６４． ［１８］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Ｍ］．高鸿业译．北 ［２６］宇野弘葳．经济学方法揄［Ｍ１．柬京：束大出版 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９９． 会，１９６２． Ｓｃｈｏｏｌ Ｐｏｓｉｔｉｏｎｉｎｇ ａｎｄ Ｔｈｅｏｒｅｔｉｃａｌ Ｉｎｎｏｖ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Ｓｃｈｏｏｌ ＬＶ Ｓｈｏｕ－ｊｕｎ 。ＹＡＮ Ｃｈｅｎｇ—ｎａｉｌ （１．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ｆｆａｉｒｓ， ｈａｉ Ｊｉａｏ Ｔｏ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ｈａｎｇｈ￣２０００３０，Ｃｈｉｎａ； ２．Ｆａｃｕｌｔｙ ｏｆ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Ｎｉｉｇａｔ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Ｎｉｉｇａｔａ ９５０２１８１，Ｊａｐａｎ） ｂｓ ｔ：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ｐｌａｃｅｓ 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Ｓｃｈｏｏｌ ｉｎ ｔｈｅ ｅｎｔｉｒｅ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ｐｅｄｉｇｒｅｅ ｔｏ ｅｘａｍｉｎｅ ｉｔｓ ｇｅｎｒｅ ｐｏｓｉｔｉｏｎｉｎｇ．Ｉｔ ｄｒａｗｓ ｔｈｅ ｃｏｎｃｌｕｓｉｏｎ ｔｈａｔ 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Ｓｃｈｏｏｌ ｉｓ ｏｐｐｏｓｅｄ ｔｏ ｔｈｅ ｎｅｏ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ａｎｄ ｂｅｌｏｎｇｓ ｔｏ Ｍａｒｘｉｓｔ ｓｃｈｏｏｌ Ｈｏｗｅｖｅｒ，ｉｔ ｉＳ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Ｍａｒｘｉｓｔ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ｒｅｐｒｅｓｅｎｔｅｄ ｂｖ ｔｈｅ“ｉｍｐｅｒｉａｌｉｓｍ ｔｈｅｏｒｙ”．Ｓｅｃｏｎｄｌｙ，ｉｔ ｍａｋｅｓ ａ ｃｏｍｐａｒｉｓ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Ｓｃｈｏｏｌ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Ｕｎｏ Ｔｈｅｏｒｙ，ｗｈｉｃｈ ｉＳ 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 ｉｈｇｈｅｓｔ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 ａｃｈｉｅｖｅｍｅｎｔｓ ｏｆ Ｍａｒｘｉｓｔ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ｉｎ ｔｈｅ １９６０ｓ ａｎｄ－１９７０ｓ，ｂｅｆｏｒｅ ｔｈｅ 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ｃＳｈｏｏｌ ｗａｓ ｆｏｒｍｅｄ．Ｉｔ ｒｄａｗｓ ｔｈｅ ｏｃｎｃｌｕｓｉｏｎ ｔａｈｔ ｔｈｅ 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ｃＳｈｏｏ１ ａｈｖｅ ｓｏｌｖｅｄ ｏｓｍｅ ｐｒｏｂｌｅｍｓ ｉｎ ｔｈｅ Ｕｎｏ Ｔｈｅｏｒｙ ｓｕｃｈ ａｓ ｔｈｅ ｐｒｏｂｌｅｍ ｏｆ“ｔｈｅ １９ｔ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 Ｐｒｉｖｉｌｅｇｉｇｎ”．ａｎｄ ｔｈｅ ｐｒｏｂｌｅｍ ｏｆ ｈｉｓｔｏｒｉａｃｌ ｓｔａｇｅ ｓｅｔｔｉｎｇ ｉｎ ｔｈｅ“ｓｔａｇｅ ｔｈｅｏｒｙ＇’ａｎｄ“ｃｕｒｒｅｎｔ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ａｎｄ ｔｈｅ ｐｒｏｂｌｅｍ ｏｆ ｔｈｅ ｔｈｅｏｒｅｔｉｃａｌ ｈｏｌｌｏｗｉｇｎ ｉｎ“ｃｕｒｒｅｎｔ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Ｆｉｎａｌｌｙ。ｉｔ ｓｕｍｍａｒｉｅｓ ｔｈｅ ｔｈｅｏｒｅｔｉｃａｌ ｉｎｎｏｖ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ｃＳｈｏｏ１．Ｉｔ ｍａｉｎｔａｉｎｓ ｔｈａｔ ｔｉｈｓ ｓｃｈｏｏｌ ｉｓ ｈｉｇｈｌｙ ｃｏｎｓｉｓｔｅｎｔ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Ｍａｒｘｉｓｔ ｔｈｅｏｒｙ ｉｎ ｔｈｅ ｔｈｅｏｒｅｔｉａｃｌ ｓｙｓｔｅｍ ａｎｄ ｔａｈｔ ｉｔ ｒｅｆｕｓｅｓ ｔｈｅ“ｂｉｇ ａｎｄ ｅｍｐｔｙ＇’ｔｈｅｏｒｙ ｉｎ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ｉｓ ｏｆ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ｒｅｆｅｒｅｎｃｅ ｆｏｒ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Ｍａｒｘｉｓｔ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ｉｎｎｏｖａｔｉｏｒ￣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Ｆｒｅｎｃｈ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Ｓｃｈｏｏｌ；ｓｃｈｏｏｌ ｐｏｓｉｔｉｏｎｉｎｇ；ｔｈｅｏｒｅｔｉｃａｌ ｉｎｎｏｖａｔｉｏ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