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儒学不是宗教以及如何复兴儒学的相关问题
内容摘要：目前关于儒学是不是宗教的问题，学术界一直争论不休，至今仍无法得出统一结论。本人通过阅读大量文献，并经过深思熟虑，得出了自己的一些观点。本文将针对支持儒学是宗教的观点，从争论的热点出发，在儒学的思想渊源、“儒释道”三教、究天人之际、儒学不具备一般宗教的特征等方面予以论证儒学不是宗教的问题。同时针对这场儒学是不是宗教之争产生的背景及原因，来说明宗教性不能复兴儒学。
关键词：儒学、宗教、思想渊源、“儒释道”三教、究天人之际、一般宗教的特征、儒学复兴
一、儒学不是宗教
本文将在儒学的思想渊源、“儒释道”三教、究天人之际、儒学不具备一般宗教的特征等方面予以论证儒学不是宗教的问题。 （一）儒学的思想渊源
我们知道儒学以先秦儒学为开端，又以孔子为开创者。那么想要探究儒学的思想渊源，就要知道孔子思想的来源。最明确的是孔子对周礼的继承，那么对夏商时期具有巫术色彩的思想有无继承呢？商王朝可以说是一个政教合一的王朝，强调“君权神授”。而孔子是明确反对鬼神说的，也就是说孔子没有继承夏商时期的宗教思想。但是孔子却又提出了“神道设教”的著名命题①，这正是让人迷惑的地方。有些人正是从这个角度来说明儒学是宗教的，其实不然。孔子既然反对鬼神，又为何提出这种命题呢？这和孔子继承周礼的原因是一样的。孔子生活在战乱不断、社会动荡不安的春秋时代，他一生渴望和平，因此他希望通过周礼可以巩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通过祭祀等宗教活动来稳定社会。儒家对宗教的观点影响了几千年，最重要的是，既然是“神道设教”，就没有唯一的神。因此在中国历史上从没有宗教战争，儒学给任何宗教都留出了空间，社会才得以稳定。这才是孔子提出这一命题的目的。
同时周朝时期提出了民的概念，也就是民本思想。这样中国自周朝以后，宗教就退出了社会主流。而孔子全盘继承了周的民本思想，也接受了周对鬼神的观点。这样儒学从思想渊源开始就没有宗教思想，又怎能说儒学是宗教。
（二）“儒释道”三教 “儒释道”三教之说由来已久，中国古代的学术文化以及史籍中都有此说法。“儒释道”三教就是指儒教、佛教和道教。对于儒教中的“教”字，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教”是宗教的教；另一种认为是教化之“教”，教育之“教”，而非宗教之“教”。当然我是支持后者的。为什么儒教之“教”是教化教育之意呢？这是因为儒学注重个人的心性修养与人间交往（礼仪）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样儒学不仅教化了个人，而且也教化了社会风气，还协调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从孔子的“礼”与“仁”开始到宋明儒学，都很重视对人的教化，三纲五常其实就是教化的一种手段，虽然从今天来看它有不少负影响，但在那个时代它却是很有效的手段。
儒学是一种思想的系统，其内容包括了现代学术意义上的哲学、伦理学、政治学等，它是一门跨学科的综合性学问。因此儒学的教化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在政治方面，它教化统治阶级以民为本，也就是民本思想，以此来巩固统治，稳定社会。可见，儒教之“教”不是宗教之意，而是教化之意。之所以并称为“儒
释道”三教，是因为它们对中国的影响都非比寻常，但没想到却引出了这种误解。同时，既然儒学是一门综合性学问，那么这种把儒学简单地归结为宗教的做法就更加错误了。
（三）究天人之际
“究天人之际”是贯穿儒学始终的基本问题，任何一位儒学家都必须回答这个问题，而每种回答又关系着儒学的发展方向。因此这一问题应是我们思考儒学究竟是不是宗教的根本出发点和切入点。
早在春秋时代，孔子就以《周易》为形式表明了他对天人关系的看法。推定了“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思想体系，以三才之道推定了“天人地”的关系。其中就天人关系而言，是“天人和中”。②同时《论语》中也记录了他“唯天为大，唯尧则之”③和“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④的思想原理。“天人和中”与“允执其中”的“中”即中庸之道。由此可以看出孔子对天人关系的看法，认为是天人和中，即不承认天的超越性，同时也不突出人，而是天与人一样。所以“中和统一”是孔子的哲学原理⑤。也就是说以中庸之道对待万物，认为天是自然界，不承认天的超越性。
儒学会随着历史而发展变化，那么后来的儒学在天人关系方面的理论又是怎样的呢？我们来看一下汉代儒学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董仲舒的观点。董仲舒提出了“天人感应”的学说，同时还提出天子受命于天的说法。这样从表面看来汉代儒学似乎承认了天是超自然的绝对实体，具有超越性。其实不然，我们先来看一下“天人感应”学说。从孔子开始，儒学关注的便是现实世界。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也是这样，他更强调的是人，即仁。人是德性的主体，是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而不是天创造的。既然这样，那么这和天有什么关系呢？儒学家们认为天是自然界，是有生命意义的，是人的生命的唯一来源（其实这种观点很符合现代生物学关于生命起源的理论），这样就产生了一种敬天思想。一方面强调人学，另一方面又有这种敬天思想，于是便出现了“天人感应”这一学说。人是感应的主体，并且感应的是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德性，不是天赋予的德性。有人说天创造了生命，那么德性也是天赋予人的。其实并不是这样，天创造了生命，有了人这样的主体，才产生了德性。也就是说人相对于德性而言具有先在性，德性是而后产生的，也就说明了“天人感应”学说不承认天的超越性，但却有一种深深的敬天思想在里面。这正是“天人感应”学说的微妙之处。如果不深深体会这微妙之处，就很可能误解，这也是现今学术界争论的热点之一。
接着我们再来看一下天子受命于天又是怎样的呢？这其实是董仲舒采取的政治手段，和孔子的“神道设教”有异曲同工之处。统治者通过对人民推行这种思想，人民就会安分守己，有利于社会稳定，政治统一。这就像日本在二战时期实行的愚民，唯天皇是从，但绝不是宗教。
儒学发展到宋明时期被称为宋明理学，又称道学。这一时期的儒学在前面儒学的哲学思想之上进一步发展，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客观唯心主义体系。这时期的哲学在现代被分成四派：理学、气学、数学、心学。但这里的理、气、数和心，不是说天地之间真的有，也就是说它们不是像上帝一样的存在。因此也就不会有被认为是宗教的嫌疑了。那么宋明理学关于天人关系的理论是怎样的呢？张载、朱熹等人提出“天地以生物为心”的说法，这里说的是天创造了生命，这种创造是自然界本身所具有的，体现的还是一种敬天思想。同时“天地”连用，用以指自然界，更说明了儒学家不承认天的超越性。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天地这两种事物都成了超自然的绝对实体，那不也就是说有两个上帝了吗？纵观世界上的
宗教，还没发现有两个上帝的宗教。
总之，在儒学的不同发展时期对于天人关系的看法不完全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承认天的超越性，也就说明儒学不是宗教。
（四）儒学不具备一般宗教的特征
关于儒学是不是宗教这一问题，我们不能仅从概念上去区分，并且现今对于宗教的定义也是繁多复杂，无法做出标准的判断。那我们就从一般宗教的特征出发，看看儒学是不是具备这些特征。
首先，儒学家不相信鬼神说⑥。这在前面已经论述过了，这里不再细说。 其次，儒学没有宗教组织和宗教仪式⑦。有人指出在孔子时期儒学就有了宗教组织，其依据是《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脩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⑧；《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教兴阙里，道在郰乡。异能就列，秀士升堂。依仁游艺，合志同方。”⑨，认为孔子有一大批追随者，形成了一种类似宗教组织的群体。这种看法是不合理的，孔子是有追随者，但他们都是来求学问或探讨时政的。这就像民办教育一样，不是宗教，这也正是孔子被称为伟大教育家的原因。
又有人说虽然儒学没有明显的宗教组织和宗教仪式，但是儒学安顿社会人生，提供我们生活的基本价值与规范，型塑了一种源远流长的文明传统，你说它不是宗教是什么？这种观点依据任何宗教影响民众都与制度化的层面有关，认为儒学对民众的影响与制度化有关就是宗教。依据是正确的，但结论是错误的。之所以会犯这种错误，是因为他把制度化等同于宗教化了。而且难道为我们生活提供了价值与规范，形成了源远流长的文明传统，儒学就是宗教了吗？我们不妨以马克思主义为例，它同样起到了这种作用，并且现在正在我国实行，那我们能说马克思主义是宗教吗？显然不是。儒学也是如此，它起到这样一种作用，正是我们要复兴它的价值所在。
最后，儒学没有彼岸世界⑩。世界上的宗教都有一个彼岸世界，宗教不同，彼岸世界也不同。而儒学只关注现世人生，没有前世和来生，也没有天堂。儒学的核心思想是“仁”，也就是人，突出对人和世俗的关注。
由以上三点，可以说儒学不是宗教。
二、宗教性不能复兴儒学
如何复兴儒学，是现阶段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自五四运动以来，受西方思想文化的影响，引进了大量西方的学术概念和哲学思想。在这种影响之下，国人纷纷以外国人的思想来看待儒学，这当然有其有利的一面，但同时也造成了不考虑儒学是中国本土产物的独特性以及儒学作为传统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的重要性，以为利用西方的宗教性就可以复兴儒学。
那么宗教性真的能复兴儒学吗？一部分人之所以认为宗教性能复兴儒学，是因为在如今文化相互交融、相互影响的情况下，认为复兴儒学需要向国外传播，而宗教形式是文化交流的最好手段。其实在这里存在着一个根本性错误，那就是没弄清楚复兴儒学的根本任务是什么，难道就是向国外传播吗？向国外传播应该是儒学复兴之后再讨论的问题，而当务之急是如何在国内复兴儒学。为什么这样说呢？那是因为在西方各种思想的冲击下，国人对传统文化进行了批判，吸取西方思想，特别是自五四运动以来表现尤为突出。在这种情况下，儒学在国内的发展遭到了国人的阻碍，甚至其原有的价值也遭到了国人的否定，也就是说儒学面临的窘境是国人自己造成的，要复兴儒学就要以儒学在国内的复兴为根本。
那么儒学复兴以后，能否利用宗教性来向国外传播呢？儒学本身是一门综合性学问，涵盖了现代学术意义上的政治学、哲学、伦理学等，不具有宗教性，而对儒学进行宗教性改造，是对儒学的异化，这与儒学的实质相矛盾。传播儒学，我们可以采取别的措施，如目前越来越火的国外孔子学院的建立，这是一种不错的传播手段，同时还能突出儒学的独特性，引起外国人的注意。如果利用宗教形式来传播儒学，会消弭掉儒学与外国文化不同的特点，从而降低吸引力，对儒学的发展更为不利。
三、总结
综合上述内容，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儒学是一门综合性学问，不是宗教；要想复兴儒学，必须要先在国内复兴儒学，利用宗教性无法更好得复兴儒学。
附注：
①孔子在为《周易》作传即《易传》时，《周易》中有：“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而《易传》为其解释。也就是说孔子认同这一说法。
②鞠曦：《易道元贞》。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4月第1版，第242页。
③《论语•泰伯》
④《论语•尧曰》 ⑤鞠曦：《易道元贞》。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4月第1版，第135-137页。
⑥见《文史哲》1998年第三期 ，季羡林认为：儒学家不相信鬼神说，儒学没有宗教组织和宗教仪式，儒学没有彼岸世界。
⑦见《文史哲》1998年第三期 ，季羡林认为：儒学家不相信鬼神说，儒学没有宗教组织和宗教仪式，儒学没有彼岸世界。
⑧《史记》卷四十七 ⑨《史记》卷六十七
⑩见《文史哲》1998年第三期 ，季羡林认为：儒学家不相信鬼神说，儒学没有宗教组织和宗教仪式，儒学没有彼岸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