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０年第６期 抗战时期中国兵工界的国宝和里程碑 ——李承干与抗战时期中国最大兵工厂 郑 洪 泉 （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重庆４００００７） 摘要：李承干用六年多时间将清末遗留下来的老旧兵工企业改造为中国近代重要的兵工生产基地，并在 抗战初期以最快速度将工厂西迁重庆并率先复工，接着又将该厂逐步扩建为抗战时期中国最大的兵工企业，为 争取抗战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关键词：抗战时期；兵工厂；李承干 中图分类号：Ｋ２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０４２９（２０１０）０６—００７４—０８ 李承干是中国近代著名的兵工企业领导人，他所领导的原军政部兵工署第二十一工厂是中国抗日 战争时期最大的兵工厂。他自１９２７年５月进入南京金陵制造局之日起，连续服务中国兵工事业二十余 年，对中国近代兵工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尤其是抗战时期功勋卓著，被誉为中国兵工界的国宝， 第二十一工厂则被誉为中国抗战时期的模范兵工厂、近代兵工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李承干号直卿，１８８８年７月７日出生于湖南沙东乡清泰镇，十五、六岁时进了乡间初办之明耻 学堂接受新学教育，十七岁时考取省城长沙的湖南省立实业学堂，受到黄兴等人士的影响，在“驱 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潮流之激荡下，眼界大开，形成了中国非推翻清朝政体不足以致治，非振 新实业不足以图强的理念，抱定了实业报国的志向。１９０５年，李承干以优异成绩被选派赴１３留学，先后 进了大阪预备学校、关西中学、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岗山第六高等学校。１９１１年１０月１０日辛亥爆 发，李承干一度回国，至武昌投效黄兴所率军。１９１２年初中华临时成立，李承干认为清王 朝已经被推翻，国家共和基础已定，遂返回日本冈山第六高等学校继续完成学业。１９１３年，李 承干考人东京帝国大学电气工学科，１９１６年７月毕业，在工场实习一年多于１９１７年底回到祖国。自 １９１８年初至１９２７年夏，李承干先后任湖南公署实业科长兼技正、湖南省电灯公司工程师、湖北汉 阳兵工厂电机课长兼汉阳兵工学校教官、福州电气公司工场部主任。１９２７年５月，李承干进了金陵制 造局，任工务科长，后升任工务。１９２８年，金陵制造局改为上海兵工厂金陵分厂。一年后南京国民 建立军政部，又将金陵分厂建制，直属军政部，称金陵兵工厂。李承干从此结束了十余年的求 索阶段，开始扎根于中国兵工事业，以此圆自己的实业报国之梦。 李承干进入金陵兵工厂时，这个厂可以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破烂摊子。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１０—１５ 作者简介：郑洪泉，男，重庆师范大学退休教师。 ・７４・ 金陵兵工厂的前身是清朝洋务派大臣李鸿章于１８６２创办的上海洋炮局，１８６３年迁移至苏州，更名 为苏州洋炮局，１８６５年再迁至南京，更名为金陵制造局。现有工人９６１人，生产马克沁重机、七六五 冲锋等武器及多种弹。｜】Ｊ（２３１）１９２８年底，国民行政院之下设军政部以掌管全国陆海空军行政事 宜，在军政部内，由兵工署“掌管兵工及关于兵工建设之一切事宜” 儿１２）。１９２９年７月，军政部兵工署 决定金陵兵工厂修改编制，改科为处，改股为课。将原有之“总务科”、“工务科”改为总务处和工务处， 李承干升任工务。 此时，南京国民加强了对辖区内兵工厂的整顿和管理，要求各兵工厂在原有基础上有所发展， 这对金陵兵工厂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机遇。然而由于这个厂在李鸿章初创时期就先天不足，清末几 十年间，工厂的生产技术一直掌握在外国人手里，并没有形成自己的技术人才队伍，机械设备不仅落后， 而且已破旧到不堪搬迁。辛亥后，历届厂长大多由不懂兵工生产、只顾贪赃枉法的官僚充任，致使 厂内贿赂风行，厂纪废弛，生产陷入停滞状态。所仿制的德国马克沁重机及美国白朗宁手，每个零 件不是按照设计图纸制造，而是由工人“依葫芦画瓢”，依照械实样来制作。这就导致了一零件配 一使用，不能调换，更不能各互换。这对于连续发射的机关来说是很不利的。 Ｉ（ 而且管等零 部件材料，全都仰赖于国外进口，生产效率甚低。工厂经营状况最糟的时候，厂内仅剩下５００名左右 职工。 李承干自进厂担任工务科长时起，即着手改进马克沁机关的生产，首先是做到按件制图。在他主 持下，详细订定了每个零件的尺寸，以达到生产出来的同一零件能够互换，使生产逐步走向规范化。 １９２８年，他首先改建弹厂的厂房，亲自设计制图，进行建筑费用估算，并在施工过程中指派技术人员 负责监理，工程竣工后又进行严格检测。所建厂房经济实用，建筑费用也节省很多。 １９３１年７月，李承干被擢升为金陵兵工厂厂长。接任厂长后，他励精图治，锐意革新，采取了一系 列祛除积弊的重要举措，如厘定法规以明职责，革除陋习以饬中饱；慎选材料以合规格；改善工作方法， 提高工作质量；砥砺员工研究，扩大公余教育，以培养其品格知识；改良员工生活，以利其精诚合作等 等。ｌ４儿 金陵兵工厂之改革进步即以此为开端，所有人事、经费、购置和工务各部门均向正规上迈 进。 １＿（ ’同时他着重解决健全管理制度问题，首先建立成本核算制度，设置成本计算室（后改为会计 处），谋求科学地进行经济核算，以达到降低成本、增进生产效益之目的。 金陵兵工厂实行改革的头一年，制弹厂就成功研究出了一种子弹铜壳收口的新工艺。这项新工艺 的发明，使弹日产量由７万粒增至１２万粒，废品降低大半，每粒子弹的成本自９分降低到４．８分，数 年间工厂盈余即可达数百万元，经济成效十分显著。李承干请求新任兵工署署长俞大维允许将工厂因 降低成本所得之节余用于工厂扩充建设、技术改造及员工福利。此项合理请求得到俞大维的支持和批 准。此后，李承干大力推行工厂的改造事业，迅猛地发展生产，并以身作则，廉洁奉公，使全厂职工精神 面貌和厂风为之一变。 李承干严格推行成本会计制度，积极开展各种产品的成本核算工作，大力倡导技术革新、节约原材 料、合理使用资金，并反对一切贪污浪费，在弹和炮弹生产方面效益显著。此前，迫击炮弹全靠外国进 口，每发法国造８２迫击炮弹售价１２元。李承干要求由本厂制造。其自制炮弹采用新式引线，性能优于 法国炮弹。开始时每发炮弹成本仅需８．５元，到１９３５年更降至５元。弹由国外进口，每粒大洋一角， 而由金陵兵工厂制造，每粒只需５分左右。在降低炮弹和弹成本带动下，厂里其他主要产品的成本均 大幅度下降。１９３６年与１９３３年相比，每挺机成本下降２４％，７９弹成本下降３３．３％，７５山野炮炮弹 成本下降２０％，每颗手榴弹成本下降２４％。 １９３３年出产马克沁重机３３８挺，七九毫米弹１８９６万 粒。 ”自制的炮弹和弹不仅成本降低，质量也高于进口产品。 从１９３１年７月李承干任厂长到１９３３年底的两年半时间，金陵兵工厂的改造工作取得了相当成效。 厂里不仅达到收支平衡，还有了结余。这使他得以推进对工厂的整体改造。１９３４年９月２６日，李承干 经过周密考量，制定了利用几年来节余经费１２８万元对全厂进行全面翻新扩建的计划，并向俞大维署长 ・７Ｓ・ 提交了报告。这个计划不仅得到了俞大维的支持，还得到了国民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的批准。 自此，金陵兵工厂的改造和改扩建工作进入了快车道。其后，自１９３５年至１９３７年上半年，厂里继续呈 请将结余经费用于工厂建设，并于１９３６年８月呈请将１９３１年以来工厂在银行的存款利息１０余万元转 为建设基金。总计自１９３１年以来的五年多时间里，金陵兵工厂呈请将节余经费用于旧厂改造和改扩建 的基金达２００余万元。ｆ４ Ｊ ’１９３４年，添购机器３２部，建立工具样板厂，并扩建厂房。１９３５年至１９３７年 上半年，先后购置了一批德国符立兹万勒厂的机器，安装了美国阿杰克斯熔铜炉，同时加快改扩建工程。 这段期间，生产效率显著提高，重机参照德国原图进行了改制（这种改进后的重机改称为“廿四年 式”），年产量亦由１９３４年的２８０挺提高到１９３５年的３３４挺，１９３６年又提高到６１０挺。其他产品的情形 亦大抵如此，产品单价减少三分之一。¨ ∞ 从１９３２年至１９３７年，李成千为金陵兵工厂先后征地２００余亩，总计修建了５万平米的新厂房，添 置了大量机器设备，扩充了生产规模。另外。还盖起了１５幢职工和家属宿舍，并修建了职工医院和职 工子弟小学，改造了厂区道路。到１９３７年５月，金陵兵工厂生产部门扩充为工具、制、迫击炮、制弹、 器材、铁（处理）、砂木、修械、制药等九厂，产品达１６种，另有医院、职工补习学校和职工子弟学校。全 厂职工增至２８３４人。… 原先奄奄一息的老兵工企业焕发出青春活力，成为一个生产门类比较齐全、 组织机构比较完备、设备逐渐更新的现代化兵工企业。 １９３７年７月７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和８月１３日淞沪抗战烽烟突起，揭开了中国全民抗战的历史篇 章。日军发动对上海的进攻后，立即开始对南京实行空袭，金陵兵工厂成为袭击目标之一。面对敌机的 轰炸，李承干一面加强厂内防空和人口疏散，一面组织职工昼夜赶制军火支援前方。９月２４日，金陵兵 工厂子弹厂奉命西迁，该厂职工３００多人在主任虞绍唐率领下，迅速将３５９台机器拆卸装箱，以武汉为 中转站，直抵重庆南岸铜元局，并人四川第一兵工厂。 １９３７年１１月１６日，国民下达工厂西迁命令。命令下达当日，李承干即派遣成本计算课长黄兆 碹飞往重庆，在兵工署重庆办事处的协助下，先后购得重庆江北已经停办的裕蜀丝厂与燮和火柴厂厂 址，并立即着手修缮厂房，准备接应迁运到渝的机器设备和职工。为迅速完成西迁工作。厂里成立了专 门负责迁运工作的机构，由李承干亲自指挥。全厂各部门机器设备的拆卸、零部件和半成品的装箱、都 按工序编号，且有秩序地交车船运输。这样，当这些机器设备和半成品运抵重庆后，就能有条不紊地做 到运抵一批，安装一批。与此同时，厂里对职工西迁也作了妥善安排，给每位职工及其家属发放１０元路 费，令其各自分头驰往武汉集中。这就减轻了厂里在组织运输工具方面的压力。 其时，日军于１１月１２日占领上海后即沿沪宁沿线向纵深发展，并会同进犯宁杭国道的第十军主力 扑向南京，南京形势危急。随着国民于１１月２０日通告移驻重庆，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工商团 体和大专院校均在紧急搬迁，广大市民亦纷纷逃难，社会上人心动荡，秩序混乱，交通工具极度缺乏，给 金陵厂的搬迁造成极大困难。李承干和负责迁运的人员Ｅｌ夜奔波于厂区、下关长江码头与火车站之间， 交涉运输车辆和船只并督促设备与物资的装运。经过全厂职工十六个昼夜的紧张拆卸和装运，４３００多 吨机器设备、原材料和半成品，外加六千余幅防毒面具、若干军火，以及从前方运回待修的十八门大炮， 全都装上了４辆货车、３０辆卡车，６艘轮船和６只木船，分头运出南京。李承于则于１２月１日，洒泪告 别苦心经营了十年的金陵兵工厂，登上“淞浦”号轮船溯江西上。至１９３８年２月下旬，金陵兵工厂西迁 工作基本结束，随即展开建造简易厂房和安装机器设备的紧张工作。 由于李承干以身作则，带头苦干，全厂职工同心协力，自１９３７年１１月１６日全厂从南京开始拆迁到 １９３８年３月１日，仅用三个半月，重庆江北新厂即宣告复工。这是全国搬迁速度最快、复工时间最早的 兵工企业。一个月后，新厂即将赶制的４０挺重机等武器运送到前线。１９３８年４月，金陵兵工厂奉命 ・７６・ 更名为军政部兵工署第二十一工厂。 对于金陵兵工厂以最快速度完成西迁并率先复工，重庆《新华日报》于当年１１月２６日发表《开发 后方与建立国防工业》的社论，用较大篇幅赞扬了李承干的功绩和他坚韧不拔的精神。 随着抗日战争的持续发展，国家需要进一步扩大兵工生产基地。工厂复工后，俞大维特意来重庆找 李承干，希望他接收汉阳兵工厂的步厂。李承干毫不犹疑地应承下来。他当即指派调回第二十一工 厂任工务的余绍唐筹划接收事宜，并派动力厂主任周治同赴武汉负责拆迁，让修理厂技术员赵国才 担负起为步厂修复机械和研制新产品的任务。经过妥善安排，仅用五个月的时间，步厂就在重庆复 工出。后来，该厂每月生产的步可以装备一个步兵师。 此后几年内，第二十一工厂先后接管、合并了一些小规模兵工厂，并另建了几个生产部门。１９３９年 １月奉令接管第二十工厂轻机关厂，这个厂有员工６００人，以制造启拉利轻机为主。不久，又接管 重庆武器修理所，该所主产捷克式机关，合并于轻厂后，于１９４０年１０月成功试制ＺＢ２６型捷克式轻 机关。Ｉ８ 。 Ｉ９¨１９３９年３月，李承干偕范致远总工程师前往距昆明西郊２１公里之安宁县始甸村勘 寻厂址，至１９４１年初，建立了第二十一工厂安宁分厂，由范致远任厂长。该厂占地１６５亩，职工１２５０余 人，主要生产八二迫击炮弹等，设备全自德国采购。１９４３年１月总厂设立热处理所，１０月建立重炮厂。 １９４４年１ １月，又奉命接收綦江赶水张家坝的第四十工厂，使之成为綦江分厂。该厂即１９４０年由柳州迁 来的原广西兵工厂，专造弹与炮弹，因机器甚新，历来出品尚能保持良好之标准。兵工署之所以将其 合并于第二十一工厂，是为了统一迫击炮弹之品质。此外，李承干还接收了兵工署所属一些经营亏损、 产品质量不高的兵工单位。 至此，第二十一兵工厂共设重机、轻机、步、迫击炮、重迫击炮、炮弹、工具、机器、动力、药厂、 修等１１个分厂，拥有各种机器设备３０００多部，所生产的武器弹药有２０多种，职工１４３００多人，成为 抗战时期中国规模最大的兵工厂 ，国家每年拨给该厂的经费，相当于全部轻武器生产费用的一半。 Ｊ 第二十一兵工厂供应抗战前线的轻武器在各兵工厂中所占比重最大，故而是战时中国“最重要的轻兵 器生产工厂”。 抗战期间，二十一兵工厂不仅规模扩大，而且在武器的改良和新品种的制造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 中国使用的步历来都很杂乱，步口径不一，子弹也各异，有圆弹、尖弹、７ｉＩ军用弹等，故而补 给困难。１９４０年初，第二十一工厂将五十余年来一直生产的汉阳式步改造为中正式步列入议事日 程，同年７月开始试制，８月正式开始改造工作。改造工作以制造汉阳式步之设备为基础，以德国造 式步的蓝图作为设计的参考，单是摹绘的步零件蓝图和工作样板图即有２万张，为完成这项工 程修理的旧机器有５００余部，制造夹头８００余套，试造刀具与锻摸６００余种，定造样板１０００余种，另外 还增添机器１００余部。经过三年不懈努力，中正式步终于在１９４３年１０月正式出品，１９４４年批量生 产，月产量７０００余支。实践证明，中正式步在简质量、瞄准和击火性能等方面，均优于老的汉阳式 步，且在穿透性方面强于日本制造的三八式步。 １９４３年开始对马克沁高射机进行改进。这种武器系英国人马克沁于１８８４年发明，已有近６０年 的历史，为世界多数国家的所采用，金陵兵工厂制造此亦有２０多年。这种机具备结构灵巧、机 件坚牢、动作确实且能经久射击和使用方便等诸多优点。但兵工署交给第二十一工厂的德国造的马克 沁机关的蓝图，较之英国制造的这种机有许多长处，于是遂根据德国厂家的蓝图对本厂所造马克沁 机进行改进，主要是增加了练习弹口罩、高射和纵扫射等装置，改良了击火与保险装置和三脚架。 其他各种零件的尺码公差与材料规格，亦改用德国式的机。为提高机使用年限，特选用了上等钢 材。工具厂则制造刀具和样板，以保证机零件的精密度。１９４４年开始批量生产新产品，其性能较原 品种有明显提高。李承干把这次对重机的改进称之为“空前一最大之改革”。 随着战争的不断发展，对大炮的需要与日俱增，由于敌人严密封锁，自国外进口大炮很困难，开设新 厂则限于物资匮乏而难以在短期内成为现实。于是第二十一工厂便在１９４４年初，集中本厂有限的人力 ．７７． 物力建立重炮厂，设计和制造１２公分迫击炮和炮弹。李承干为此动员了近百名技术人员，仅用８个月 就完成了这项任务。所制造的十二公分迫击炮最大射程为５０００公尺，兼有直射和曲射两种性能。与法 国同类产品相比较，重量减少一半，且性能更好，使用灵便，操作简单，发火精确，用炮迅速。这种武器制 造成功后，当年即赶制一批，送往抗日前线。 前述轻机关厂试制ＺＨ２６型捷克式轻机成功后，在轻厂主任过静宜和李耀普工程师等人的 努力下，不断改进。到１９４３年，这种产品已经实现标准化，各种零件亦可互换，使用灵便，每分钟实际射 击速度约为２５０发至３００发。李承干将其称为“优良轻兵器之一”。 此外，第二十一工厂还将１９３２年开始制造的八二迫击炮参照法国布朗德式八一迫击炮性能进行改 制，炮箍、炮尾、座板、瞄准器等均作了改进。其所用炮弹也得到改进，威力大。１９４４年４月厂里又奉命 试制抗击敌军坦克车的利器破甲榴弹，到７月份就完成了２００个样品的试制。试验结果证明，厂里制 造的破甲榴弹最高威力可穿透２４块三公厘厚的铬锰钢板，总计穿透力达７２公厘；在２００公厘厚的铬 镍钢板上试验，其穿透力达到６６公厘。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出现的火箭弹、卡宾等新式武器，第二十 一工厂的技术精英们也都开始筹备试制。（有关抗战以来第二十一工厂武器生产技术的研究与改进的 成就均见原第二十一兵工厂１９４７年编印之《抗战中服务兵工回忆录》，《直公嘉言录》第ｌ９至２０页。） 总之，抗战以来第二十一工厂进行的轻兵器改良与试制工作，不仅提高了多种兵器的质量，增强了国防 力量，也使中国轻武器生产水平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第二十一工厂生产的各种武器装备了各战区的中国，成为杀敌利器，特别是在１９３９年到１９４２ 年间的三次长沙会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当时使用的７．９毛瑟９８式步、７．９ｍｍ捷克ＺＢ一２６式 轻机、７．９ｒａｍ马克沁重机以及迫击炮、榴弹炮等大多是由重庆第二十一工厂生产，其中一些武器的 性能超过日本的同类武器。 在经营管理方面，第二十一工厂也有其独创的成功经验。 在财务管理方面，从南京金陵兵工厂时期起就坚持实行严格的成本核算制度。工厂迁渝后，除延续 成本核算之外，李承干又向兵工署提出了实行“军火定价制度”的建议并得到采纳。所谓“军火定价制 度”，就是只按定价将军火产品交给工厂生产，而各厂在制造费内的经费有比较充分的自主权。第 二十一工厂因生产的武器品种多，数量大，而且效率高，所以盈利甚大。李承干利用这大量的盈利，兴建 各种设施，如防空洞、职工宿舍、职工子弟小学、中学和技工学校、职工医院、职工文化娱乐和体育设 施等。 在生产和行政管理方面，１９４４年６月，李承干在总结历年来工厂管理经验的基础上，颁发了《第二 十一工厂办事须知》（草案），以此作为全厂一切工作的指针，其目的在于“为谋职责分明，分层负责，分 工互助”。“须知”除《叙言》外分四篇、十八章、八十节，对全厂各部门、各机构、各项生产与工作及职工 生活的各方面，除国家法律法规外，均制定了厂规厂法、办事原则、办事程序，对各部门、各机构及其负责 人的职责均作了明确规定。“须知”的制定和颁发，使厂里各项生产和行政工作进一步走向程序化和科 学化，是工厂管理的一大进步。其中规则都与李承干独特的治厂理念分不开。 从治厂理念上来讲，李承干希望全厂“同仁须不分彼此”，视如一家，应“休戚相关，患难相 助”。ｌ４“ 他的基本主张是：“本厂既为国营机关，资金财产都是国家的，所用的钱都是由税收得来 的，也可说都是人民的血汗脂膏，因此，全国四万万五千万人不啻都是我们的东家，而我们不论厂长 主任以及职工士兵佚都是为国家民族所雇用，根本没有普通所谓劳资之分别，因为站在被雇用者的地位 说，本厂无论是谁都是劳方，但若站在国民的立场说，我们却又都是资方。”“我们在厂，既是老板，又是 伙计。我们做事，应有老板的精神，也应有伙计的精神。伙计的精神是什么？就是应服从指挥，遵守规 ・７８・ 则，发奋工作；老板的精神是什么？就是要设法多出东西，减少成本，设法纠正制裁我们中间的懒惰分 子、舞弊分子、不法分子、捣乱分子……”＿４儿 ２ 李承干对世界大势非常熟谙，对世界各国包括苏联的国情也很了解，他“甚佩”“苏联建设之成 功”＿４ｊ（ ，所以其治厂理念中有借鉴苏联国营工厂的成分是可以理解的。当然，由于国家的性质不同， 社会主义国家与非社会主义国家的国营工厂，其性质也是根本不同的，而一个工厂内有无劳资之分也不 能脱离其所属社会的性质。抗战时期国民所属的兵工厂，必须以统一的方针为依归，而政 府对兵工厂的控制也非常严格，在行政上有独特的管理体系，政治上有的系统组织，军事上有特 有的军管系统，每个兵工厂还有其特务机关，广大职工无论在政治地位、经济待遇、社会福利等各方面均 不能与当时社会主义苏联的工人相比。从这些方面来看，李承干的这个治厂理念是难以成立的。然而， 在抗战时期，只要不违背当局的法规法令，并保证军火生产高效运行，各兵工厂厂内行政管理在具 体方式和做法上还是有相对的自主性。李承干及其同事们，依据其“以厂为家”的共识，对自己所抉择 的治厂理念认真加以贯彻执行，确实获得全厂职工的认可和拥戴，因而使第二十一工厂在战时首都重 庆，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一个独具特色的“小社会”，从而惠及了全厂职工及其家属，且一直为人们所称 颂。这就成为抗战时期中国兵工界的一个绝无仅有的社会现象。 李承干“以厂为家”、视全厂职工如父子兄弟的治厂理念，均体现在他二十年如一日真心诚意为职 工办实事、谋福祉的行动中。作为厂长，他自然是把产品数量的增长和质量的提高作为自己的第一要 务，但他并非是只见物不见人的企业领导者。在他看来，“一面谋厂务之改进，以达到（产品）价廉物美 之目的；一面谋工友衣食住之改进以期身心之安定”ｌ４Ｉ（ ，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如果厂务没有改进， 不能达到产品数量的增加和质量的提升，也就没有条件来谋取职工福利的改进；相反，如果不关心职工 生活，不使职工生活福利得到改善，职工也就无法安心生产。所以李承干一向以职工生活福利之改善作 为自己的职志。特别是在抗Ｈ战争的艰苦年代，在大后方物资匮乏，货币贬值，物价飞涨，许多人基本生 活难以保障的情况下，第二十一工厂数万职工及其家属的基本生活却得到了可靠的保障。当时职工和 家属每人均能按月以平价购得厂里按人口配给的食米、食油、柴火、煤炭，还可凭购物证在厂里的消费合 作社平价购买厂里配给的布匹和其他生活日用品；职工和家属宿舍不收房租，水电也是免费的；职工子 女在厂里上小学、中学和技工学校不仅不交学费，连书籍文具也都由厂里供给；进入厂里中学和技工学 校的职工子女，免费在校食宿，每年厂里还发给冬夏两季服装，技工学校的学生，每月还可以领到几块钱 的生活零用钱。这些措施完全解除了职工的后顾之忧。 不仅如此，李承干还十分重视全厂职工和家属的精神生活需要。厂里职工的文化教育娱乐和体育 设施之齐全，在抗战时期的重庆没有任何一个国营工厂能与之相比，光是篮球场就修建了２４个，其中还 有几个灯光球场，至于乒乓球台、羽毛球场、更是随处可见。厂里还修建了具有４００米环形跑道和足球 场的标准运动场，可容纳数千人的露天剧场，一个长５０米宽２５米，并有一个高跳板和两个低跳板的重 庆最大游泳池，以及旱冰场、宁和花园、宁和茶社和规模较大的中山图书室。第二十一工厂职工的文化 娱乐和体育活动丰富多彩，除了非常普及的各种球类运动，厂里还经常举行体育比赛。自１９４２年起，每 年都自９月９ Ｈ起连续三天举行全厂的运动会和游泳比赛，平时几乎每周都有京剧、话剧、歌舞、杂剧、 魔术或电影的演出。厂里还有职工球队、游泳队、田径运动队、京剧社、话剧社等。 第二十一工厂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还有一个重大原因，就是厂长李承干所具有的廉洁公 正的优秀品德和他“正己正人，立己立人，以为大众，以利民生”的人格魅力。 肋 李承干说过他为人一向“以勤俭自持，淡泊名利”，而且生性“直爽耿介，不肯作伪，不尚虚文”，并自 认“人世以来，未逾此旨” 。李承干担任厂长后，每月薪俸由３７０元增至４００多元，但他却一直支取 工务的原薪。按照国民惯例，各单位高级主管有一笔“特别办公费”，李厂长可月支“特别 办公费”大洋５００元，以供不须报销的用途。李承干上任后却不曾支取过一次。这笔钱全部拨归职工福 利的用途。ｌ ¨ 其实，李承干虽然没有结婚，但他须供养父母，还要扶助弟妹求学，家庭负担仍然不轻， ・７９・ 并非不需用钱。只是他严于律己，且对贪污中饱的现象深恶痛绝，因此不仅份外之财绝对不要，份内的 钱也宁愿少拿， 工厂迁到重庆以来，李承干以办公室为家，白天办公，晚上就住在办公室，并与职工一起在厂里的食 堂用餐，没有属于自己的宿舍，这在中国兵工厂厂长中是绝无仅有的。其办公室大约只有１４平米，且是 他与主任秘书孙学斌、工务虞绍唐共同使用。上级给第二十一工厂配有２辆小轿车，其中一辆专供 李承干使用。但他很少乘坐，倒是常用这辆小车把生病的职工送到医院救治。李承干到各单位巡视都 是柱杖步行，没有随员；就是到城区的枇杷山参加兵工署的会议，也是徒步前往。抗战胜利后他曾以兵 工署副署长身份赴美考察。回国后，公家配给他个人使用的美金剩余６０００多元，他全部捐给厂里做职 工福利之用。李承干年届花甲，于１９４７年春夏之交辞去服务二十年的第二十一工厂厂长职务，部属和 故旧前来送行，他穿的还是多年来常穿的那身蓝色布料中山服，其全部家当就是一只网篮和一只箱子， 里面装着他的书籍和换洗衣物。李承干给廿一厂留下的是两件宝贵的纪念品，一是由他多年来在厂里 发表的讲话、文告、书信和传略等文稿汇编而成的一部《直公嘉言录》，二是由他倡议建立的、奖励升人 大学的职工子女的《直公奖学基金》。 四 还在抗战时期的重庆，兵工界人士就将第二十一工厂厂长李承干与兵工大师、第十一工厂厂李待琛 誉为兵工界“一对国宝”ｌｌｏ］【５”。国民胜利还都后，蒋介石在南京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谈到战时军火 生产的重大贡献时说：“八年浴血抗日战争，艰苦备尝，我们的兵工厂支援了十大战区，三百二十万 所需的武器、弹药供应，俞大维领导的兵工厂，尤其是二十一厂李承干厂长及全体员工们，对国家的贡献 是无法估计的，应予传令嘉奖。另俞大维署长及李承干厂长从优叙奖。”从蒋介石的这段褒奖词中，不 难看出李承干和第二十一工厂在抗战史上的重要地位。他被公认为是中国“八年抗战生产军火武器的 第一大功臣” １１］。１９７３年台北出版的由吴相湘编纂的《第二次中日战争史》，不惜用大段文字表彰李承 干的爱国热忱。对于李承干领导的第二十一兵工厂的历史功绩，当代军事评论家马鼎盛在２００９年 ４月３ １３于凤凰网发表的题为《国产军工也曾在抗战中出过械精品》的博文中作了如下的表述：“当年 陪都重庆拥有十七家兵工厂、九万多员工，承担中国炮弹药三分之二的产量，为八年浴血苦战的 提供打日本的炮。其中金陵兵工厂（后改名第２ｌ厂）居功至伟……厂长李承干功不可没。”博文认 为，李承干的贡献并不仅仅是武器生产的数量，还在于对武器性能作了重大改进，从而提高了对敌人的 杀伤力。在美国出版的《中正理工学院海外校友通讯》，１９９２年７月１日在其第五十六期上转载郑 洪泉《爱国兵工专家李承干》一文时，用通栏大字标出这样两句话：“李承干出身帝大电机系一生廉洁无 私名闻兵工；廿一厂起源金陵增产迫炮机功在抗战。” 中国党对李承干一直给予肯定的评价。１９４５年，常驻统治区的谈判代表、中 央南方局领导人董必武返回延安后，在党校大礼堂作介绍国统区现状的报告时，针对所谓“国统区 无好人”的荒谬说法讲道：“谁说国统区无好人？李承于就是一个。”（李承干六妹李六平的回忆，转引自 何振廉１９８９年１２月１日致郑洪泉的信）１９４８年１１月，迁往河北省平山县西北坡的，开始了筹 建新中国的伟大工作。为此，周恩来正周密部署把蒋管区和地区的各方面民主人士引入华北 区，以便共商建国大计。在周恩来的心目中，李承干是中国“工程技术界有名望的兵工厂厂长”， 故特派专人到蒋管区寻找他，争取他到区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 ２００５年年初，为纪念抗日战争 胜利六十周年，中国电视台新闻部“”栏目组计￣￣Ｊ－Ｎ作以《寻找英雄》为题的大型历史系列 纪录片，李承干即为要“寻找”的英雄之一。同年９月间，这部大型历史纪录片以《儿女英雄传》的片名 播出，其中《火的洗礼》就是宣扬李承干抗战时期在兵工战线为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专辑。 以上事实说明，不同时期、不同政治立场的人都颂扬李承干，一致认为他是中国近代兵工事业的国 ・８０・ 宝，是抗战时期战斗在兵工战线的功臣和民族英雄，他所领导的第二十一兵工厂是中国兵工事业发展旅 程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李承干于１９４６年４月被任命为兵工署副署长兼廿一兵工厂厂长，６月又兼任兵工署四川办事处主 任。抗战胜利后，他仍然十分关怀中国工业化事业的发展前途，提出了谋求我国机器业与工具制造之新 建设的设想，主张军事与民生事业相辅并进。然而蓄意发动内战以图消灭党的当局并不理 会这一主张，且于１９４６年６月底点燃了内战火焰。这使李承干感到失望。１９４７年三月，他以患有高血 压症为由辞去第二十一工厂厂长的兼职，赴美考察。归国后，他又辞去了兵工署副署长职务，于１９４８年 ８月应聘为中国著名民营企业南京永利化学工业公司协理兼硫酸钮厂厂长，从此离开了中国兵工界。 南京后，于１９４９年７月，在领导人周恩来的安排下，李承干应邀赴北平出席中华第一次自然科 学工作者代表大会筹委会，接着去东北参观，９月回到北平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参与新中国国 家政权的筹建工作。１９５４年，李承干出席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并当选为常务委 员会预算委员会副主任，１９５５年被任命为国家计量局首任。他还是中国民主建国会常委、中 华全国工商联合会委员会执委。全国后，李承干竭诚拥护中国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社会 主义建设服务。１９５９年ｌ２月中旬一个晚上，李承干在出席部召开的会议时，因心脏病突 发昏厥在座位上，经抢救无效，不幸于１９５９年１月１５日在北京医院溘然长逝，享年７１岁。 参 考 文 献 ［１］孙学斌．第二十一兵工厂．联勤总部四周年纪念刊［ｚ］．台北联勤总部生产署四周年纪念刊编辑委员会１９５９年 编印． ［２］ 中国近代兵器工业档案史料编委会编．中国兵器工业史档案史料（三）［Ｚ］．兵器工业出版社，１９９３． ［３］李景韩．李承干先生回忆片段［Ａ１．．不『恋与祝福——纪念李承干先生诞辰１１０周年暨恭贺俞濯之先生９０华诞专辑［Ｃ］．重 庆长安汽车有限公司、重庆工业管理学院和宁和校友联谊会１９９８年２月编印． ［４］ 直公嘉言录［Ｚ］．原第二十一兵工厂１９４７年编印． ［５］虞至正．历史照片的述说［Ｊ］．宁和校友通讯，２００７，（３）． ［６］ 金陵兵工厂１９３３－－１９３５年集中主要产品单价比较表［Ｚ］．南京晨光集团有限公司档案处厂史资料之金陵兵工厂 部分． ［７］ 何痴（即何振廉）．忆李直倾（承干）先生［Ａ］．怀恋与祝福——纪念李承干先生诞辰１１０周年暨恭贺俞濯之先生 ９０华诞专辑［Ｃ］．重庆长安汽车有限公司、重庆工业管理学院和宁和校友联谊会１９９８年２月编印． ［８］ 伍姊弟主编．江汉以濯之——俞濯之纪念文集［Ｃ］．２００６年２月编印． ［９］ 王德中．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兵工企业的内迁［Ｊ］．军事历史，１９９２，（６）． ［１０］张叔方主编．兵工大学校友通讯摘传［Ｚ］．１９９２年６月１日第８期． ［１１］李升．记服务兵＿丁二十年的李承干［Ｊ］．传记文学，第五十八卷第六期． 『１２］ 中正理工大学海外校友通讯．１９９２年７月１日第五十六期． ［１３］杨仲明．潜赴江西寻找之子——秘密交通纪实［Ｊ］．红岩春秋，１９９２，（５）． ・８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