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７卷第５期 广东石油化工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Ｇｕａｎｇｄｏ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Ｐｅｔｒｏｃｈｅｍｉｃａｌ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Ｖ０１．２７ Ｎｏ．５ Ｏｃｔｏ￣ｒ ２０ｌ７ ２０１７年１０月 古典儒家伦理的家庭观和关系概念的解析 刘光明 （中山大学哲学系，广东广州５１００００） 摘要：首先阐述了儒家伦理所具有的特殊家庭观和关系概念，进而在此基础上，论述了与之关联的道德心理学概念。现实 情境中，个人关系的建构受到儒家伦理的强烈影响，将儒家伦理的家庭观和关系概念结合起来讨论是有必要的。个体的关 系建构不能脱离对家庭观的研究，而此种对家庭的重视是儒家伦理所特有的。通过对家庭观和关系概念进行解析，对于理 解儒家伦理的自我界定以及个体的交互关系的研究都具有一定的价值。 关键词：儒家伦理；家庭观；关系；互惠性 中图分类号：Ｂ８２３．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２０９５—２５６２（２０１７）０５—００３４—０４ 本文的研究主题是儒家伦理，概念的选择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儒家伦理中的家庭观和关系概 念，此为本文的论述背景。其二是选择道德心理学概念，主要包括自尊、同情、忠恕之道等概念。 个体在儒家伦理之中并非是平等个体，它是建立在儒家特有家庭观的基础之上的一种“不平等的尊 重”，因此有必要把基础的伦理概念区分清楚，才能够发展儒家的道德心理学基础。需要注意的是，“儒家 文化”可以指儒家伦理，也包括儒家文化，二者有很多重叠的地方。Ｓｍｅｔａｎａ和Ｂｒａｅｇｅｓ对道德和习俗进行 了区别，他们指出：相较习俗的违反，违反道德更不会被允许。儒家伦理是在文化背景下的伦理学，它是由 特殊的文化和普遍的道德构成的ｕ Ｊ。所以在道德心理学考察儒家伦理的过程中，需要考虑到相关道德心 理学概念的特殊性和普遍性的区分。 １儒家伦理的自我和君子 “自我”是儒家伦理的重要概念，在现代学术研究中已经有很多的论述。儒家“自我”概念主要是通过 “关系”界定，即自我不是西方哲学的抽象主体，它是通过自我在社会的位置，在整个关系网的动态位置界 定的。儒家的“自我”具有社会学和伦理学特征。在孔子思想中，“自我”通过五伦来界定。五伦实际是个 体在社会中的人际关系建构，它以家庭内部作为起点，上升至国家层面的君臣，但此种国家层面的架构不 是西方国家理论的制度建构，而是与家庭内部相似的“类家庭”的个人关系。可以将此点与亚氏的自我概 念进行比对，以加强对儒家自我的理解。现代的伦理学研究中已经有很多关于二者的比对。亚里士多德 虽然强调人是政治动物、社会动物，强调个体在城邦中的位置，但他并未强调家庭和关系，而儒家的个体是 “作为社区的其中一员而与其相互联系”＿２Ｊ。这种以个人关系为特征的关系建构渗透在各个方面，在现代 社会中，东亚受儒家影响较多的地区的行业交易、企业家精神、不同组织之间合作的基础仍具有儒家的特 征，并且引起学者们对“关系学”的关注。 自我发展的目标是君子，君子可以理解为西方背景的“智者”（ｔｈｅ ｗｉｓｅ ｍａｎ）、“圣人”（ｓａｇｅ）。君子在现 实世界存在，他通过自我培养实现，而自我培养（ｓｅｌｆ—ｃｕｌｔｉｖａｔｉｏｎ）的方式之一是自我规范（ｓｅｌｆ—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根据孟子的思想，它通过本心的正常培养可以实现，虽然每个人都有“善的种子”，但这仅是起点，它要求每 个人必须自我培养，才能够成为君子。儒家的君子概念有伦理学属性，陈来认为：“孔子是以‘君子’的大量 收稿日期：２０１６—１２—２３；修回１３期：２ｏ１７—０９—２８ 作者简介：刘光明（１９８７一），男，广东珠海人，在读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伦理学。 第５期 刘光明：古典儒家伦理的家庭观和关系概念的解析 ３５ ｒ 论述来讨论道德问题，论述士君子的人格、准则、理想，这才是孔子道德思想的根本特征” 引。 因此，通过上述的分析可以总结儒家的自我概念有以下特点：第一，自我行为实施家族具有优先性；第 二，自我是人世的，指向具体群体或对象；第三，自我是通过关系建立的互惠性；第四，自我的互惠是引入在 儒家的德性“忠”之内。 ２儒家伦理的家庭观和关系概念 儒家的家庭观有以下特点：第一，对等级的强调；第二，封闭性；第三，忠诚和责任。在下文会通过对原 始儒家文本，对家庭观的特点进行更为详细的考察。在制度研究中，儒家的家庭观广受攻击，很多学者认 为它是东方世界民主化的重要障碍，因为儒家强调家庭为重，而忽视其他组织的重要性。Ｋｉｍ提出了对儒 家家庭观的独特理解，即家庭在儒家中并不单纯集中于内部，它具有城邦属性，儒家的家庭观可上升国家 制度层面，因此他的结论是：儒家的家庭类似西方的城邦 ］。 在五伦中，家庭内部的关系包括：父子、兄弟、夫妇关系。对此孟子的观点是：父子通过“孝”维持，兄弟 通过“悌”维持，而夫妇之间应“忍”。《孟子・滕文公下》有言：“于此有焉：人则孝，出则悌”，可发现个体内外 关系建构是基于道德情感的。无论“孝”、“悌”，都包含责任属性，它并不是一种生理情感。Ｋｉｍ指出，儒家 的自我培养是“家庭的自我”不断重新创造的过程 ］，因此文化研究中，关于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的区分在 儒家“自我”的建构中是无效的。本文认同此观点，因为自我是“家庭的自我”，正是通过家庭自我的不断建 构，社会才能够得以维持，粗糙地对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二分方式来分析儒家文化不具有效力。儒家的家 庭观作为一种动态构建过程完全模糊了集体与个体间的区分，因为个体是通过关系网络构建的，个体也是 通过关系网络得以界定的。 在儒家中，关系不是纯粹的私人关系，它可以扩大至其他范围，关系具有工具属性，以用于解决现实生 活的各种问题，而在东亚情境中，关系有明确的目的性。Ｌｙｎｔｏｎ认为，在中国，关系可以用来解决任何事 情。作者明确表明，在中国更倾向于建立一种私人关系－５］，而此种私人关系会在正式场合中发挥作用，这 种边界模糊的根本原因在于儒家文化的特质所在。 ３“关系”基础上的互惠和仁德 ３．１关系和互惠 关系与互惠在儒家中是紧密关联的概念，儒家的互惠不是平等互惠，它是建立在关系强度和等级基础 之上的互惠。如果两个个体或者组织之间的关系更强，那么之后所产生的互惠倾向或者行为实施也更强， 反之亦然。此处即是表明儒家的互惠概念不是一种平等的互惠，而是有强弱关系的互惠，此种不平等的互 惠是由儒家的关系和等级特征所决定的，它不仅表现在个人之间的交往之中，同样也体现在组织之间的交 往之中。 儒家互惠性的几个特点：第一，不公平互惠；第二，互惠的长期性；第三，对家庭成员的互惠。儒家强调 家族的重要性，此种家族往往延续很多辈，并且不仅仅存在于家庭内部的父子或夫妻之间，它同样也存在 于家族与家族之间或不同的组织之间。所以儒家的互惠概念有明确的对象并且有明确的目的［２］，有的观 点认为关系是属于“礼”，即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儒家影响人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一种习俗或者礼节，而 认为关系是一种文化特征，没有实际意义。但是本文的观点是关系不单纯是一种文化特征，它具有伦理学 意义，也具有社会学意义，并且是一种工具性的存在，而此种工具性导向就是家族的成员。这种特殊的儒 家家庭观也决定了儒家互惠性的长期特征。 正是由于儒家关系概念的特殊意义，导致互惠也有特殊的含义，即互惠的不公平性。这种特征在现代 的经济行为中体现出来，如１ｗａｏ Ｔａｋａ在讨论日本企业的交易中，从儒家的关系概念，进而讨论了这种公平 概念的特殊意义。他说：“‘公平’在日本意义上可能涉及询问外企遵循之前的方式去做生意，但是外企往 往误解‘公平’的特殊含义”，即在外国企业看来关系完全是等同的，如Ａ企业与 企业，Ａ企业与Ｃ企业， 这两组企业的关系建构完全是等价的。但是在儒家背景下，这根本不是对等的，也不是所谓的公平交易， ３６ 这里涉及到关系的强弱的影响 ｊ。 ３．２关系与仁德 广东石油化工学院学报 ２０１７年 儒家的关系起始点是仁和礼，一切行为都是仁和礼给予指导，而仁最初起源于家庭的父母和子女关系 之中。这也意味着关系的强度，互惠的特征也是由仁和礼所决定，Ｈｅｒｒ强调，如果一方没有按照仁和礼的 原则行事，那么对方也无需互惠。因此从上述的分析可发现儒家伦理在建构关系的整个线索就是：家庭的 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到仁和礼的建立，并在此基础上指导个体的互惠行为和关系建构。但孔子思想的“仁” 并没有显现与他人的关系，用Ｈｅｒｒ的说法即为：此种“仁”的概念类似康德的伦理学的主体［７］，它仅集中于 自身，并没有指向社会。虽然二者有集中自身的类似，但却是完全不同的道德论，儒家是强调道德情感的 发展在个体道德培养中的作用，而在康德伦理学中，道德情感则没有太多的位置可言。 在孟子思想中，他提到差等爱，在《孟子・媵文公上》中，“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 乎？”通过家庭内部成员的关系与邻居关系进行比较，以强调爱是有差别的观点。虽然爱有等级之分，但是 孟子将这种爱推广而具有社会意义，成为构建中国传统社会的基础思想，在《孟子・梁惠王上》中：“老吾老， 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已有体现，即爱是分等级的，这与教对每个人平等的爱是有区别的， 这一点在很多儒耶对比研究中已有论述，很明显此种差别爱决定关系强弱，对关系亲近的个体的爱显然不 能与他人等同，这种观点也对中国的等级制度建构起到很大影响。 ４儒家伦理的其他道德心理概念 首先，同情的概念。孟子在《告子上》将同情心称为恻隐之心，它是人性的基本构成之一。但是恻隐之 心不是唯一的情感，人性还有其他的三种情感，分别为：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这些基本情感共 同构成孟子的道德和政治论基础。陈来认为：“孟子一方面把仁、义、礼、智连通为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 敬之心、是非之心，这是很特殊的；以前的人从未把义归结为羞恶之心，把礼归结为恭敬之心，而多认为义 是外在的原则，礼是外在的规范。另一方面，孟子又把人的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都认 定为先验的道德本心，它们不是得自习惯和经验，而是人生而具有的本性”＿８ｊ。孟子对儒家的改进有重要 意义，他将同情内化，变成个体的道德本性。因此，道德教育在孟子思想中即为：如何将人的本性发挥出来 而不是掩盖本性，道德教育的作用主要是发掘人性。在孔子思想中没有关于人性善恶的具体界定，孔子仅 论述“性相近”，而孟子将性相近的思想变为性善论。 其次，尊重的概念。儒家的尊重与自我假设联系在一起，这是一种有等级的尊重，而非个体之间的平 等尊重０与儒家的家庭观联系起来可发现，尊重是认同个体在组织中的位置所给予的相应尊重，而此种尊 重也是一种顺从，即对家族长辈或者组织中层级较高的人的尊重，所以尊重在儒家中会涉及到利益的侵犯 以及权利的侵犯。正如儒家所举出的经典例子如父子之间包庇的例子，可以发现，一些在儒家认为没有问 题的行为，在实际情形中已经产生伦理和法律问题，这是由儒家特有的家庭观所导致。因此此种尊重是一 种“基于角色的尊重”（ｒｏｌｅ—ｂａｓｅｄ ｄｉｇｎｉｔｙ） Ｊ。 最后，恕与利他的关系。在儒家中，“恕”的概念经常与“忠”联系在一起，合称为忠恕之道，此处主要强 调恕的重要性，在儒家研究中，已经对“恕”有很多的讨论，它主要是作为一种黄金原则出现的，也是一种指 导个体行为的标准，在《论语・卫灵公》中有关于恕的论述：“子贡问日：‘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 日：‘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论语・里仁》中：子日：“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 门人问日：“何谓也？”曾子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关于这两个概念的语源学的讨论已经很多，本部 分主要集中于忠恕之道的利他意义的分析，从上面的儒家的出处，关于忠恕之道的讨论基本分为以下两种 观点：首先是将忠和恕分开，将忠作为积极方面和恕作为消极方面进行分析。其次，认为忠恕实际上都是 指对他人的一种宽容的方式。所以儒家的利他与西方伦理的利他是有不同之处。Ｗａｎｇ指出儒家“恕”的 概念的特殊之处，他说：恕是指向具体的情境和现实的个人ｎ。。。因为儒家伦理更关注现实世界，更侧重具 体的情形和个体。 第５期 刘光明：古典儒家伦理的家庭观和关系概念的解析 ３７ ５ 结语 通过上文对儒家伦理的家庭观和关系概念的分析，对现代社会的个体行为具有更好的理解，而如何从 更深层面上理解儒家伦理的道德概念，需要形而上学和伦理学的基础，因此，对儒家伦理的研究应该采取 更宽泛的视角，这不是一种分离，而是结合相关背景更为细化的研究。未来的研究方向是结合儒家的形而 上学基础，对现实的行为进行具体分析，而不是将二者割裂开来，分别探究。 ［参考文献］ ［１］ＳＭＥＴＡＮＡ Ｊ，ＢＲＡＥＧＥＳ Ｊ．１ｈｅ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ｔｏｄｄｌｅｒｓ’ｍｏｒａｌ ａｎｄ ｃｏｎｖｅｎｔｉｏｎａｌ ｊｕｄｇｅｍｅｎｔｓ［Ｊ］．Ｍｅｒｒｉｌｌ—Ｐａｌｍｅｒ Ｑ￣－ｔｅｒｌｙ，１９９０ （３６）：３２９—３４６． ［２］ＣＨＡＮ Ｇ．Ｔｈｅ Ｒｅｌｅｖａｎｃｅ ｎａｄ Ｖａｌｕｅ ｆｏ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ｉｎ 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Ｅｔｈｉｃｓ［Ｊ］．Ｊｏｕｍａｌ ｆｏ 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Ｅｔｈｉｃｓ，２００８（３）：３４７— ３６０． ． ［３］陈来．陈来儒学思想录：时代的回应和思考［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４． ［４］ＫＩＭ Ｓ．Ｂｅｙｏｎｄ ｌｉｂｅｒａｌ ｃｉｖｉｌ ｓｏｃｉｅｔｙ：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ｆａｍｉｌｉｓｍ ａｎｄ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ａｌ ｓｔｒａｎｇｅｒｓｈｉｐ［Ｊ］．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Ｅａｓｔ＆Ｗｅｓｔ，０１２０（４）：４７６—４９８． ［５］ＲＥＳＩＣＫ Ｊ．ＷｈａｔＥｔｈｉｃａｌｌｅａｄｅｒｓｉｈｐＭｅａｎｓｔｏＭｅ：Ａｓｉｎ，Ａｍｅａｉｒｃａｎ，ａｎｄＥｕｒｏｐｅａｎＰｅｒｓｐｅｃｆｉｖｅｓ［Ｊ］．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ＢｕｓｉｎｅｓｓＥｔｈｉｃｓ，０１１２ （３）：４３５—４５７． ［６］ＴＡＫＡ Ｉ．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Ｅｔｈｉｃｓ：Ａ ＪａｐａｎｅｓｅⅥｅｗ［Ｊ］．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Ｅｔｈｉｃｓ Ｑｕａｒｔｅｒｌｙ，１９９４（１）：５３—７８． ［７］ＨＥＲＲ Ｒ．Ｉｓ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Ｃｏｍｐａｉｔｂｌｅ ｗｉｔｈ Ｃａｒｅ Ｅｔｈｉｃｓ［Ｊ］．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Ｅａｓｔ ａｎｄ Ｗｅｓｔ，２００３（４）：４７１—４８９． ［８］陈来．陈来儒学思想录：时代的回应和思考［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４． ［９］ＫＯＥＨＮ Ｄ，ＬＥＵＮＧ Ｍ．Ｗｅｓｔｅｒｎ ｎｄ ａｓｉＡｎ ａ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Ｅｔｈｉｓ［ｃＪ］．Ｋｌｕｗｅｒ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 Ｐｕｂｌｉｓｈｅｒｓ，２００４（８）：２５０—３７２． ［１０］ＷＡＮＧ Ｊ． ４３８． Ｇｏｌｄｅｎ Ｒｕｌｅ ａｎｄ Ｉｎｔｅｒｐｅｒｓｏｎａｌ Ｃａｒｅ—Ｆｒｏｍ ａ Ｃｏｎｆｕｃｉｎ ａＰｅｒｓｅｃｐｉｔｖｅ［Ｊ］．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Ｅａｓｔ＆Ｗｅｓｔ，１９９９（４）：４１５— Ａｎ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ｏｆ Ｆａｍｉｌｙ ａｎｄ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ｉｎ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Ｃｏｎｆｕｃｉｎ Ｅｔａｈｉｃｓ ＬＩＵ Ｇｕａｎｇｍｉｎｇ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Ｓｕｎ Ｙａｔ—ｓｅ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Ｇｕａｎｇｚｈｏｕ ５１００００，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Ｆｉｒｓｔｏｆ ａｌｌ，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ｐａｙｓ ｓｐｅｃｉｌ ａ￣ｅｎｆａｉｏｎｔｏｆａｍｉｌｙ ｖｉｅｗａｎｄ ｃｏｎｃｅｐｔｉｏｎｏｆ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ｏｆ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ｅｔｈｉｃｓ，ａｎｄｔｈｅｎ ｄｉｓｅｕｓｓｃｓ ｔｈｅ ｃｏｎｃｅｐｔｉｏｎ ｏｆ ｍｏｒａｌ ｐｓｙｃｈｏｌｏｇｙ ｗｈｉｃｈ ｉｓ ａｓｓｏｃｉａｔｅｄ ｗｉｔｈ ｔｈｅｍ．Ｉｎ ｔｈｅ ｒｅａｌｉｓｔｉｃ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ｔｈｅ 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 ｏｆ ｐｅｒｓｏｎａｌ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ｉｓ ｓｔｒｏｎｇｌｙ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ｄ ｂｙ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ｅｔｈｉｃｓ．Ｉｔｉｓ ｎｅｃｅｓｓａｒｙｔｏ ｃｏｍｂｉｎｅｔｈｅｆａｍｉｌｙｖｉｅｗｗｉｔｈ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ｏｆ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ｅｔｈｉｃｓ．Ｔｈｅ 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 ｏｆ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ｃａｎ ｎｏｔ ｂｅ ｄｉｖｏｒｃｅｄ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ｓｔｕｄｙ ｏｆ ｆａｍｉｌｙ ｖｉｅｗ，ａｎｄ ｆａｍｉｌｙ ｖｉｅｗ ｉｓ ｕｎｉｑｕｅ ｔｏ Ｃｏｎｆｕｃｉｎ ｅｔａｈｉｃｓ．Ｔｈｅ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ｆａｍｉｌｙ ｖｉｅｗ ａｎｄ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ｉｓ ｖａｌｕａｂｌｅ ｔｏ 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ｉｎｇ ｈｏｗ ｔｏ ｄｅｆｉｎｅ ｓｅｌｆ ａｎｄ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ｏｎ ｉｎ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ｅｔｈｉｃｓ．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Ｃｏｎｆｕｃｉｎ ｅｔａｈｉｃｓ；Ｆａｍｉｌｙｖｉｅｗ；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Ｒｅｃｉｐｒｏｃｉｔｙ （责任编辑：骆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