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是根据李碧华的同名小说改编，由陈凯歌导演的一部影片。影片气势恢宏，制作精细，邀两岸明星张国荣、巩利、张丰毅出演，具备充分的商业元素，同时蕴含深刻的文化内涵。该片获得了1993年第四十六届戛纳金棕榈奖，是第一部或此殊荣的中国电影。可以说《霸王别姬》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艺术上都是陈凯歌最为成熟的电影。

影片主要讲述了在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历史发展过程中程蝶衣(张国荣饰)和段小楼(张丰毅饰)两个伶人的悲欢离合的故事。

一、影片结构

影片采用一个经典的套层结构，其中有个舞台。一个是京剧舞台，在上边，段小楼和程蝶衣从初年经历北伐到抗战再到进城直到“文化大”以后，都在表演中国京剧名篇《霸王别姬》，在不同的时代讲述相同的生离死别的古老故事;另一个舞台则是广阔的社会生活，变动的政权和生生死死的人群构成历史轰轰烈烈的场景。在前一个舞台上，纠合着戏剧中的两性和现实中的两性的矛盾;在后一个舞台上则是历史的变迁。两个舞台对照、映衬，人性与历史、历史与人性迭合在一起，不再是一部深奥的哲理电影，而是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情节剧。

影片通过这样的套层结构巧妙地将中国现当代历史作为一种背景，从而为人物间的真情流露与情感的讹诈提供了契机与舞台，为人

物的断肠之时添加了乱世的悲凉与宿命的苦涩。而这一结构的精妙主要在于影片近乎天衣无缝地将京戏与人生，人生与戏叠印在一起，将人物的生命过程置于《霸王别姬》的戏剧情境中，细腻地刻画人物孤独无依的生命体验，营造了“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影像境幻。

二、主题探究

京戏，或说京剧，可以说一直被许多人视为传统文化的精华，众方大家都认为“我国的京剧艺术融传统的文学、音乐、舞蹈、绘画、曲艺、杂技于一炉，集中国独树一帜的写意美学体系之精粹于一身”，因而在影片里京戏就具有中国传统艺术乃至中国传统文化象征的意蕴。影片中华美绝伦的京戏唱段贯穿始终，不仅是整部影片结构上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影片主题表达的一个核心———对传统文化的反思。

毫无疑问，影片里通过一出经典的梅兰芳首本剧《霸王别姬》的华美出演，通过各个历史时期、各个阶层的人们对京剧的追捧与热爱，通过一个“已入化境”的程蝶衣的深情演绎，通过华美苍凉、凄美迷狂的影像风格，突出地表达了对我国传统文化的挚爱、敬畏以及歌颂。可以说影片中京剧艺术的魅力已经超越了时代、国度、政治乃至文化的界限。因此影片中导演陈凯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与赞颂仍是主流。

可以说在程蝶衣这个人物的身上陈凯歌就寄托了自身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对自己艺术理想的痴迷，程蝶衣身上那美的艺术气质、那执著的艺术追求正是陈凯歌心向往之的东西;当然程蝶衣所面对的艺

术与现实的矛盾，执著与妥协的两难也正是导演陈凯歌自身在艺术道路上所面临和思考的问题。因此，对传统文化的反思，对艺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的思考这两个层面的内容是影片的主题所在。

三、悲剧性内涵

1、爱情的悲剧：同性之恋与异性之爱的交织与背叛

影片中最另人百感交集的是段小楼与程蝶衣、菊仙的两段截然不同的爱恋。程蝶衣将自己置换成为真虞姬，却“从一而终”的没有结果；菊仙要的是与小楼凡人间的从一而终，最终也无法实现。段小楼是霸王，不过他对两个“女人”含混与暧昧的态度让他只能是一个假霸王，而两个身份不同的虞姬都实现了自己从一而终的诺言。

程蝶衣是一个由男性心理转变为女性心理认同的悲剧人物。从被母亲用菜刀生生剁下多余的六指开始，就暗示了蝶衣被“阉割”的命运。他常常唱错：“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当段小楼用烟袋锅捣得他满嘴鲜血直流时，他的女性心理认同完成。《霸王别姬》的成功演出强化了蝶衣女性心理的认同感。

菊仙第一次去听霸王别姬的时候，段小楼对着程蝶衣唱着：“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这一段京剧的插入，带有浓厚的预示味道。既是对小楼与蝶衣之间的情感破裂的预示，更是对小楼与菊仙最终分离的预言。他并不能忠实于对菊仙的爱，又逃避着蝶衣的从一而终，戏里戏外他只能是背叛。“他为了，...，他为了......，他替戏霸袁世清，.........，他做了，...，他做了......，你说！你有没有做，...，你有没有做...？”“你说她是谁？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她是妓女。”

“什么？说大声一点！”“她是妓女！”“你爱她吗？”“不爱。”“大声一点！你爱她吗？爱这个妓女吗”“不爱！我压根从来就没有爱过她！”菊仙的反抗是无语与愤怒，最后她只有靠自杀来控诉。蝶衣亦固执于自己的从一而终，他在舞台上也以自杀完成了虞姬的誓言。

2、 艺术的悲剧：践踏与被践踏

影片中对京剧艺术的展示是一条由盛而衰的叙事线索。从北洋统治到时期，几十年的京剧艺术在大历史背景下变化莫测，它是一个依托了大环境的践踏了人性与被人性所践踏的文化。

关师傅是京剧文化的代表性符号。从小豆子被送进戏班学戏到关师傅的轰然倒地，标志着京剧文化一个时期内的终结。关师傅本人应该出身清贫，没有成为真正的角儿。自身的不成材让其对徒弟严厉，大有青出于蓝的味道。梨园中的“集体无意识”塑造了日后台上光耀的角儿，同时也深深扭曲了梨园人的心理。“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自古人生一世，须有一技之能。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祖祖辈辈的教诲让天性反叛的小癞子塞了满嘴的冰糖葫芦上吊身亡。他的死并没有改变所有人逆来顺受的命运：京剧的力量磨蚀掉蝶衣了应有的身份，换来的是一生的折磨和无奈；段小楼在师傅戒尺下类似癫狂者的的叫喊“打得好，师傅保重”，是对既成规矩的一种扭曲的发泄。

当京剧在时代变迁的过程中处于弱势的时候，被压抑的人性会以高于其几倍的力量来反扑。电影中的小四从一个固执坚守京剧的艺人到唯唯诺诺的徒弟再到疯狂的红卫兵，就是一个被时代所扭曲的符

号。他的蜕变实际上是京剧被践踏的过程，他反对蝶衣，反对传统京戏，他的反对其实并没有一个什么结果。京剧的现代化进程是痛苦的，它的蜕变注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悲剧终难挽回。

总之，在《霸王别姬》这部影片里陈凯歌将他对于历史、人性、艺术的理性思考，借助于所谓的套层结构，借助于京剧的一曲悲歌，借助于一个亦真亦假的同性恋故事，得到了一次酣畅淋漓的传达。影片将结构的精巧、叙事的复杂以及主题的宏大近乎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堪称华语影坛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