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佩学派美学思想试析

２００６年第７期　兰　州　学　刊　Ｎｏ．７　２００６　总第１５４期　Ｌａｎ　ｚｈｏｕ　ｘｕｅ　ｋａｎ　Ｇｅｎｅｒａ１．Ｎｏ．１５４　・文化研究・　沃尔佩学派美学思想试析　刊、士聪　（复旦大学中文系，上海２００４３３）　［摘要】　沃尔佩学派主张重新阐释传统马克思主义，又反对黑格尔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反对现代西方语言理论和结构主义的霸　权。其立足于“语义辩证法”基础上的“审美语义学”体现了该学派弥合马克思主义美学和语言学裂隙的努力，并成为西方马克思主　义美学酝酿“语言学转向”的风向标。　［关键词】　沃尔佩学派；审美语义学；语言学转向　［中图分类号】Ｇ０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ｏ５—３４９２｛２００６）０７—００７０—０３　作者简介：孙士聪，男，山东临沂人，复旦大学中文系博士生，研究方向：西方美学。　沃尔佩学派大体形成于２０世纪５０年代，解体于６ｏ年代后　伽利略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正像马克思明确指出的，它既　期，它并非严格意义上有组织的学术研究团体，而是由关注和发　强调把握特殊对象的特殊的逻辑，又要求“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　展德拉・沃尔佩思想的一些从事政治经济学、哲学、美学等研究　即自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　］（ｒ￣２８）。沃尔佩以　的学者和社会活动家客观上形成的一个思想群体，以意大利马　此为基础提出“历史的抽象论”：“正确的方法能够被表述为一个　克思主义理论家德拉・沃尔佩为核心并以之而得名。沃尔佩学　从具体的实在到观念的抽象，然后再回到前者去的循环运　派主张重新阐释传统马克思主义，又反对黑格尔主义的马克思　动ｏ－［１］（Ｐ１９１）“科学的辩证法是一种确定的或历史的抽象，它是　主义，反对现代西方语言理论和结构主义的霸权。该学派用新　经过批判从思辨的辩证法或一般的辩证法中分解出来　实证主义精神重释马克思主义，进而成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　的。”［　］（ｎ９９’与黑格尔“抽象一具体一抽象”的先验辩证法相对，　发展进程中一个重要环节。　这种“历史的抽象论”把马克思的科学的辩证法描述为“具体一　抽象一具体”，由于思维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具体”，因此抽象必　沃尔佩学派的美学思想是与他们对黑格尔的批判和对马克　是具体的历史的。沃尔佩自认为，在方上，马克思主义与自　思的重释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没有接受从拉布里奥到葛兰西　然科学、社会科学具有一致性，就是说，“历史的抽象论”是一切　的意大利马克思主义哲学传统，而是主张重新阐释马克思主义，　科学的方法和逻辑。　但又反对黑格尔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和苏联模式的马克思主义。　沃尔佩引征马克思对于黑格尔把家庭和市民社会视为国家概念　通过批判黑格尔辩证法和重释马克思的科学辩证法，沃尔　领域的逻辑泛神论的神秘主义观点的批判，指出黑格尔把现实　佩提出了作为核心范畴的“语义辩证法”，这无疑是马克思的科　归结为理念，又把理念视为真正的现实的和活动的主体，其实质　学辩证法在美学中的展开和应用，就其实质而言，与２０世纪西　是理念的实体化、主体化。在沃尔佩看来，马克思对黑格尔的批　方哲学语言论转向的思维路向相近。然而，沃尔佩学派对现代　判，“揭露了先验的唯心主义的而且一般来说思辨的辩证法的　语言学的态度又是辩证的，既看到马克思主义美学的不足，“一　‘神秘方面”’［　］（Ｐ１５４）。马克思的辩证法是与黑格尔根本对立的　方面责难康德以来浪漫美学重直觉而轻理性的‘根本性错误’，　科学的辩证法，二者之间不具连续性，前者是“先验的辩证法”，　一方面又不满意于苏联美学的如下偏颇”［３］（Ｐ２０６），又对结构主　或者“物质的辩证法”（科莱蒂），而后者则是“科学的辩证法”。　义保持清醒认识和积极对话。在沃尔佩学派看来，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和伽利略建立在经验　美学内部之重内容轻形式是有着特定的现实背景的。为与当时　归纳之上的科学传统，亚里士多德批判柏拉图对经验的种属进　的唯心主义美学观划清界限，马克思强调面向社会历史的唯物　行先验分类的做法，伽利略则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传统，而马克　主义方向，强调艺术作品的唯物主义内容，但正如恩格斯所说：　思继承了伽利略的科学实验方法的传统，又融进他对于社会历　“我们这样做的时候，为了内容而忽略了形式方面”［　］（Ｐ５００），而　史的经验认识。　这种忽视却长期没有得到有效矫正，“只顾考虑艺术作品到底源　沃尔佩学派力图证明，马克思对于黑格尔先验辩证法的批　自‘基础的经济事实’还是实体结构，换言之，只顾考虑艺术品的　判，与亚里士多德对柏拉图的批判、伽利略对辛普里丘的批判　‘本质方面”’，而忽视对于艺术品形式方面的分析，“这类分析迄　“有着重大的、根本的一致”［１］（Ｐ１５８）。与此同时，马克思创立了　今一直十分欠缺”【５Ｊ（Ｐ２）。但是，矫正决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　与黑格尔辩证法相对立的的科学辩证法。科学的辩证法是　一个极端，而是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美学观，力求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７期　沃尔佩学派美学思想试析　７１　在对文本全面分析中阐明艺术与特定历史时代的关系。　叶耳姆斯列夫向认识论者提供了这一严密的、完全的和一元论　沃尔佩对还处于鼎盛时期的结构主义文论进行了清醒的反　的语言符号概念”［５］（Ｐ２７　。“语符学”的基本假定是：语言只是　思，认为文学和诗的意义、思想“是由意义的特殊的前所未闻的　形式，因而是语符，与形式的表现和内容两个层面相对，语符的　联想产生的术语来表现的：换句话说，这包含着文学或诗的意　语义功能“介于两个对应方面的实体之间”：与内容对应的是包　义、思想或纯形式方面的巨大困难，它们的传导，或更确切地说，　含意义的意符，与表现对应的是不含意义的音符，这样语符就具　它们的表现，是属于一个确定的语言系统的，同时又超越这种系　有形式性和非物质性、两面性和任意性等特点。在这种语符观　统，甚至任何语言性质的系统。当巴特认为文学作品如同‘词义　启发下，沃尔佩将语言学理论置于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基地之　的系统’，强调每种系统或文学作品总由共同语言这一信息整体　上，保持“语符学”与艺术“超语言性”之间的张力，建构所谓“语　支撑后，断定文学作品包含在‘内涵’的‘目的一语言’，或‘内涵　的（术语）系统’时，他回避了这种困难。”［　］（１＇２６３）这里，沃尔佩明　确指出自己与巴特的分歧：首先，文学的意义是语言的，又是超　越语言的；其次，结构主义将文学视为语言学的词义系统忽视了　文学超越性的维度；第三，文学作品并非仅仅共同语言支撑的。　应该说，这种声音在结构主义的自信面前虽嫌微弱却又是理智　的。　与此相应，沃尔佩倡导美学研究的社会学方法，“当我们确　定诗歌作品的意义或结构价值的同时，我们也应确定出这些相　同诗作在经验意义上受历史和社会制约的方式”。［　］（ＰＩ２）在沃尔　佩看来，一件艺术作品的历史和社会因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内　化为艺术作品所给人的审美享受中，溶鳃汇入到艺术作品的理　智结构实体之中，对这些作为基础的社会历史沉积物的追溯将　直达艺术作品的具体理性核心。这里沃尔佩显然承接了歌德和　马克思的美学思想：“最杰出的抒情诗无疑是历史性的”，假如把　“神话和历史因素从平达的颂诗中分离出来”，“这样做会断送其　内在的生命力”；“希腊艺术的前提就是希腊神话”，是“已经通过　人民的幻想……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当历史的维　度被结构主义弃之若敝屣的时候，沃尔佩的坚守无疑是有意义　的，它在客观上对当时盛行的结构主义诗学起到了一种极其重　要的制衡的作用，另一方面提醒人们注意，在文本的结构、系统　和符号的旁边还有更为广阔的历史的天空，结构主义的巨网在　文学的海洋里捞取了坚硬庞大的鱼骨架，却任由鲜活的人类情　致和深广的社会意义搁浅在文学的海滩。　如何保持语言论和社会学之间的张力，大胆吸收现代哲学、　语言学理论新成果，推进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发展，是马克思主义　研究者无法回避的课题。在沃尔佩看来，现代语言学与浪漫主　义语言学的对立是现代科学方与黑格尔主体性和浪漫主义　思想的对立，一切科学就其方来说都必须是马克思主义的　辩证的科学分析方法，而这一方法在当代就是语言学分析方法。　与金相似，沃尔佩把“语言学转向”视为推进美学、文艺学发　展的重要契机，主张与现代语言学开展对话，而“语符学代表着　语言学最为完整的发展结构”，他的＜趣味批判》就是“研究语符　学理论本质特征的专著”，“分析考察诗歌与艺术的语义或语言　方面，便成为本书的主旨之一”，［　］（Ｐ２）也是沃尔佩学派美学思想　的基本路向。沃尔佩所选择的对话对象是索绪尔的后继者、哥　本哈根学派的代表人物叶耳姆斯列夫及其“语符学”，因为“惟有　义辩证法”，以矫正马克思主义美学在形式和内容关系问题上的　忽视’现象”和“偏差”【５＿（ｎ）。　正如马克思辩证法不同于黑格尔的辩证法一样，“语义辩证　法——作为必然的历史辩证法——不可能是对立的先验统一的　唯心主义思辨辩证法，而是实在辩证法，或特定抽象的辩证法，　总之，是异质物理性与物质的有规律的循环”，质言之，“就是诗　（及一般艺术）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辩证一科学方法”［５］（ｎ１８），　显然，“语义辩证法”是沃尔佩所谓的科学的辩证法在文本语义　结构中的具体展开和应用。对于沃尔佩来说，“语义辩证法”的　核心就在于：特定的社会历史如何置入文本语义结构中，拿沃尔　佩话来说，就是“历史实际上如何赋予自身以诗歌特性的方式”，　或者反过来说，“通过语言文字或结构形式和相关目的——思想　的整体——某一社会全部意识形态与文化的实体来构成诗歌作　品的历史氛围”［　］（Ｐ２０３】，由于相关经济基础的作用，艺术就从这　种历史氛围中产生，并纳入上层建筑之中；而历史氛围也只有经　由文字“形式”才能具有艺术的有效性，即作为艺术内容的历史　氛围，必须存在于语义形式之中。在“语义辩证法”基础上，沃尔　佩在对具体文本的美学分析中建构了“审美语义学”。　“审美语义学”将文学作品视为话语，从而确定了弥合马克　思主义美学与语言学的一个基本立足点。沃尔佩认为，文学话　语具有明确的结构和感知、理性等认知因素，“其真实或认知价　值源自概念意象或逻辑一直觉合成意象”［５］（Ｐ８８），“语义辩证法”　就是通过话语揭示文本理性认知方式。而在马克思主义美学视　野中，文学作品是建立在社会历史基础上的，探讨话语表现的理　性意义也不能脱离这一基础。作品的历史与社会联系在某种程　度上就是人对艺术作品审美体验的组成部分，“必然会汇入到艺　术作品本身的各个要素之中，或者说，汇入艺术作品的理智与结　构实体之中”［５］（Ｐ１３）。文学作品要表现社会历史现实，那么文学　话语构成的语义关系和结构规律何在呢？换句话说，话语如何　融聚了社会历史和语言结构？沃尔佩结合＜奥德修纪＞和＜浮士　德＞着重分析了隐喻和象征两种文学话语形态。文学上的隐喻　“是一种不同种与其类的逻辑直觉关系”［　］（Ｐ　，其生动的描述　引起直觉体验，并延伸到多样性想象之中，从而实现多样性与差　异性的统一。而“象征中包含着思想，包含着那种整一性或全称　命题，‘与此同时’，还包含着‘生动的’特称命题”【５］（ｐｌｏ４），沃尔　佩从马克思主义美学范畴“典型”与语言学结合的角度来考察文　学象征问题，把象征视为特称命题的生动性与全称命题的深刻　性的统一，这种实现了统一的象征就是典型应该说，沃尔佩立足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兰　州　学刊　总第１５４期　于话语，在历史和语言的结合中探讨文学的本体及其表现，这种　开对于文艺特性的美学探讨，开辟既不同于西方一般语言论文　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努力是可贵的。　学研究也迥异于主体性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的入思路径。坚持　沃尔佩进一步在文学话语与科学话语的比较中考察了文学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而修正其理论偏颇，批判地吸收语言学理　审美语义结构。在沃尔佩看来，艺术与科学的分野不在于“具体　论而避免形式主义倾向，这对于我们发展和建设马克思主义美　性”和“抽象性”的不同，而在于“有机语境”与“无机语境”的差　学来说无疑是有启示意义的，但其理论的最大问题也在这里。　异。“有机语境”是文学文本在语言形式结构框架内所具有的能　社会历史之置入文学语义结构，其哲学基础是强调自然科学逻　够被理解的语义相关性。在文学话语中，思想与情感的语言调　辑方法的新实证主义，而在对于具体个案的分析中又不得不强　节发展过程本身“是一种内在的过程。也就是说，它关系到和有　调文学话语的独特性，这样美学理论建构与哲学方之间的　赖于作为语义机制或确定性语境的生成与个体化　，“诗歌文本　龃龉使弥合历史与语言之间裂隙的努力大打折扣；另外，“审美　在语义上是自发性的”［　］（Ｐ１２３）。文学文本的一切要素都有机地　语义学”之普遍化为一般艺术理论的尝试也凸显其理论体系阐　内在于文本之中，文学文本以自身为前提，具有自足性，反过来，　释能力的不足。　这又保证了其自身的语义多义性。多义性源于文学语义结构和　“有机语境”的内在亲和性，作为具有自足性的文学文本在语义　以开放性，因此文学文本的典型性是一种“多义独特的典型性”。　而“无机语境”则是由先在的其他文本共同构成的外在的语义相　［收稿日期】２０ｏ６一ｏ４—２１　结构中能够自发和自动地衍生意义，从而赋予文本语境和语义　参考文献　［１］［意］沃尔佩．卢梭和马克思［Ｍ］．赵培杰译，重庆：重庆出版社，１９９３．　［２］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二卷）［Ｍ］．北京：人民出版　社，１９７２．　关性，因而决定了科学文本的非自足性，只有处身于“无机语境”　的语义链条中才能彰显文本的意义，而这又使科学话语呈现单　一［３］童庆炳等．马克思与现代美学［Ｍ］．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１．　［４］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Ｍ］．北京：人民出版社，　１９７２．　性的语义特征。沃尔佩对文学话语与科学话语的语义特征的　５儿意］沃尔佩．趣味批判［Ｍ］．王柯平等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　比较充分注意到了文学及其话语形态的特点，是具有一定合理　［性的。　１９９０．　显然，沃尔佩学派在社会历史和文本语义结构的张力中展　［责任编辑：郭洪］　且能更好地呈现“道”的存在状态；其四，司空图并不完全赞同　柳等人的文道理论，使用“旨”字也能显示出他独特理论立场　们认为，由于反对道德说教和空谈义理，他接受了滋味说的部分　韩、（上接第６９页）　观念；由于反对专事声律、兴象、取境的形式主义，他又接受了明　和审美追求，等等。无论怎样，“味外之旨”都已经是一种客观存　道说的部分观念。他的主要贡献是在于促进了滋味说与明道说　在，或许我们更应该去关注和探讨这一存在，而不是在到底该用　　的结合。这种结合也就是艺术审美与道德哲学的结合，艺术内　哪一个字上过多地纠缠。容与艺术形式的结合。进一步看，这种结合其实早在王维、孟浩　然、韦应物等人的创作中就已初现端倪。这些诗人将佛、道精神　融汇到富有韵味的诗作之中，使作品呈现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对此，司空图十分敬服，将它与《诗经》相提并论，当成自己学习　和效法的榜样。因此，司空图提出“味外之旨”，是以前人成功的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一ｏ４—２５　参考文献　［１］张少康，刘三富．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下）［Ｍ］．北京：北京大学　出版社，１９９５．　［２］李建中主编．中国古代文论［Ｍ］．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２．　［３］赖力行，李清良．中国文学批评史［Ｍ］．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３．　［４］邓新华．唐代“意境”论所蕴含的文学接受思想［Ｊ］．湖北三峡学院学　报２２，（３）　艺术实践作基础的，从理论渊源来看，它既源自滋味说，也与明　道说也有着紧密的关系。　既然是融道入味，那么司空图为什么不直接提“道”，而是用　了“旨”这个概念呢？我们这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其一，　“道可道，非常道”，道本来是不可言说的，“道”这个字也不过是　古人随意拈出来的一个符号而已，所以，司空图完全可以用任何　一［５］王春翔．“味外之旨”与文学读解［Ｊ］．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２００２．　（１）　［６］童庆炳．中国古代心理诗学与美学［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２．　［７］蒋凡。郁沅主编．中国古代文论教程［Ｍ］．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　１９９４．　个自己觉得更为合适的字词来代替；其二，司空图的思想是很　［８］童庆炳．司空图“韵外之致”说新解［Ｊ］．文艺理论研究，２００１，（６）　［９］欧阳松．司空图“辨味”说述评［Ｊ］．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版）１９８７，（２）　复杂的，虽然他主要接受了道家思想，但是儒和佛对他的影响也　不可低估，因而，一个“道”字或许还不能概括出他精神世界复杂　性；其三，“旨”字的使用强化了作品言内之意与言外之意的联　系，这不仅可以使作品不同层次的意义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而　［１０］万文斌，黎瑛．滋味・韵味・神韵［Ｊ］．求索，２００５，（１０）　［１１］任继愈主编．中国道教史［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０．　［责任编辑：郭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