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浪漫主义乡土小说发展论 杨彬 摘要：新时期浪漫主义乡土小说突破与超越了现实主义一元独尊的桎梏。新时期浪漫主义乡 土小说是在新时期社会开放的形势下，现代意识充溢于作家头脑中，主体具有与历史和现实抗衡 的个体精神时出现的产物．也是文学多元化状态下的产物。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浪漫主义小说 唤回存活在记忆中的过去。使之成为一种精神力量来抵御现代化进程中对传统中的美与善的亵渎、 毁弃．从而反抗政治对文学的过分束缚，使文学真正地回归文学本身。 关键词：新时期；浪漫主义；乡土小说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１２）０５—０１ １ １—０５ 色彩。 一、浪漫主义小说思潮出现的原因 在１９８０年代初期，现实主义仍然居于主导地 位，现代主义小说（如意识流小说、现代派小说） 初试锋芒而大获成功。１９８０年代浪漫主义文学思潮 的出现．与１９世纪初浪漫主义的出现有相似的地 方，浪漫主义力主表现个性与感性。不像古典主义 新中国文学，因为文艺思想强调现实主 义文学方法．从而形成了现实主义一元独尊的格 局。进入新时期后，随着现实主义文学的复归、深 化以及现代主义小说的出现，浪漫主义小说也成为 和现实主义争分天下的重要一元，成为新时期非现 实主义小说的一个重要思潮。一般来说，许多人都 把现实主义小说、浪漫主义小说和现代主义小说称 文学那样强调理性以及对社会、国家整体的服从。 社会转型使巨大的历史变革与深固的传统之间的冲 突尤为激烈．主体意识的增强足以使作家能够对现 代化进程中的种种现象作出自己的情感判断。在这 样的历史进程和情感氛围中，寻找和描绘在记忆里 为新时期小说的三足，把三者并立起来，但是现代 主义小说比较复杂．包含了现代、后现代等多种形 的过去，使之成为一种精神力量来抵御现代化、商 态，在新时期还有许多无法归类的小说形式，比如 网络文学等．因此我把除现实主义之外的所有小说 品化进程中对传统美与善的亵渎和毁弃；处于物欲 和商品挤压下，用浪漫主义来追求淳朴的情感和心 灵的自由：在现代文明的水准上重新发现和感悟着 辽远的过去和广漠的自然，在现代人情感和精神的 匮乏的过程中追寻精神力量和道德力量，这就是浪 漫主义小说思潮出现的第一个原因。 浪漫主义小说思潮出现的第二个原因则是对具 流派都称作非现实主义小说。浪漫主义也属于这个 范畴。 浪漫主义思潮在１９８０年代初萌发。并很快在 一个较短的时间内发展成为一股颇有声势的文 流。１９８０年代初，张承志以《黑骏马》开始了他的 浪漫主义的文学创作，乌热尔图的《七岔犄角的公 有强烈政治化倾向的现实主义文学的反拨。８０年代 以后，虽然有形的政治桎梏已被打碎，但无形的 “政治情结”仍然禁锢着包括作家在内的人们，新 鹿》、《琥珀色的篝火》，冯苓植的《驼峰上的爱》 等作品，表现出回归大自然和传统的倾向。汪曾 祺、刘绍棠等人的乡土风俗文学和“寻根文学”所 表现出来的返回传统的意象都具有明显的浪漫主义 时期的现实主义小说仍然是在政治的前提下的写 作，只不过“政治”属性变化了而已。现实主义小 ２０１２．５ｌ １１１ 说依然成为唯一的审美方式和审美形式。因此，一 的风土人情，以抨击都市文明对素朴人性的破坏。 批不满意政治对文学的束缚．而期望文学有所超越 的作家，开始进行浪漫主义小说创作．他们对文学 的超越有两层含义：一是在内容上超越政治性束 缚，二是在形式上超越现实主义成规。从而打破政 治是文学活动唯一的出发点和归宿、文学对于政治 这一点在新时期以汪曾祺为代表的浪漫主义小说中 得到进一步发扬光大．尤其是在摆脱文学政治性的 束缚上，乡土风俗、人伦温馨、素朴情感的描绘成 为新时期浪漫主义小说的主要武器。二是周立波的 潇湘风情小说。作品用优美的笔触描摹了自然朴素 的民间生活，展现了湖南乡村醇美和谐的风土人 情，并细腻地描写了农民的文化心理、伦理风俗的 观念和政治内容的表达具有极大优越性的束缚。使 人们能在张承志的“草原”和“青春”中感受人伦 的温情和饱满的人生体验，能在汪曾祺的高邮水乡 嗅到田园乡土气息。能在贾平凹的商州大地上领略 深层变化，寓时代风云于诗情画意之中，创造了一 个乡土风俗画式的艺术审美空间。周立波乡土小说 到意趣飞扬、拙朴空灵的道家意韵……这些浪漫主 义小说的出现使文学真正成为审美的文学。 浪漫主义小说思潮出现的第三个原因是在全球 化浪潮中对文学一味西化的反拨。在全球化的过程 中．一批作家弘扬中国传统的民族精神和文化精 髓．试图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创造独具中国特色的文 学图景，为全球化增添独特的色彩。这批作家就是 浪漫主义小说家。他们创作的寻根小说、乡土风俗 小说、知青小说以其特有的中国特色，弘扬民族主 义精神，弘扬中国传统的文学魂，试图在全球化的 过程中展现具有中国鲜明本土特色的一面。 新时期浪漫主义小说最主要的表现方式是乡土 小说，乡土小说退避政治。寄情于过去了的乡情、 乡思、乡俗，去表现民间贩夫走卒的俚俗谐趣，古 代文人隐士的流风遗韵，自然田园的闲情逸致，表 现那些以往被政治和“历史”排除在外的美好的人 和事，用花草虫鱼、饮食男女、琴棋书画、苍云白 Ｅｔ、小桥流水代替以往的政治主题，表现出乡土小 说回归审美主体的倾向。汪曾祺从古人所说的“为 文无法”中为小说的“散文化”找到了根据，如 《破戒》、《大淖记事》；何立伟以唐人绝句和中国 文人画为楷模，把小说当诗来写，如《白色鸟》、 《一夕三逝》；贾平凹学习陶渊明、韩愈、苏轼、曹 雪芹、蒲松龄等的作品，从中悟出“空灵”的意 韵．如“商州系列小说”，这和浪漫主义文学具有 崇尚自然。强调以自然为对象和表现人性的自然本 质的特点一致．从而和那些极力学习西方现代、后 现代方法的创作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具有浓郁的中 国特色。 二、浪漫主义乡土小说在新时期的超越 新时期乡土小说从历史传承上来说，主要是两 种传统：一是３０年代沈从文的田园小说。沈从文 歌颂原始与蛮荒，以批判现代都市文明；讴歌淳朴 １１２ ｌ江汉论坛 创作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结合。在现实主义的 描绘中凸显浪漫主义特色，主旨还是现实主义的。 因此本文探讨新时期浪漫主义乡土小说范畴主要是 以第一种传承为主。 新时期浪漫主义文学思潮具有这样几个特点： 情感方面：在现代文明与古老文化和蛮荒大自然之 间倾向后者。往往把后者置于现代文明的对立面加 以肯定、讴歌、赞颂。并赋予浓重的理想化色彩。 取材方面：在过去和现在之间。背向现实，面向过 去，描写古老的传统、遥远的过去、逝去的青春。 在政治和人性之间，退避政治，反映人性，描写那 些被排除在政治和历史之外的花草虫鱼、饮食男 女、琴棋书画、苍云白Ｅｌ、小桥流水等。艺术表现 方面：经常运用浓郁的抒情、奇特的想象、大胆的 夸张、深邃的意境、隐奥的象征等手法，具有浓郁 的浪漫主义色彩①。 具体分析。新时期浪漫主义乡土小说在以下几 个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第一，表现和发扬中国传统民族文化。最具中 国特色的传统民族文化是儒家文化、道家文化和佛 家文化．这三家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具有 决定性的意义，它们从根本上塑造了中国文化的特 质。浪漫主义小说思潮中的寻根小说和乡土风俗小 说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和发扬民族文化传统，民族 文化成为他们作品的灵魂。他们“返回”到民族传 统文化。在颇具浪漫的描述中为自己伟大的民族文 化而深深自豪。 “一种混合着诗人心灵变化多端的 想象和轻快、洒脱、飘逸的幻想，在同一部作品中 将近处和远方、今天和远古、真实存在和虚无飘渺 结合在一起，合并了人和神、民间传说和深意寓 言．把它们塑造成为一个伟大的象征的整体”②。 一部分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和发扬儒家文化。 汪曾祺以维持“世道人心”作为自己的创作目的， 在他的作品中着力歌颂我们民族的以仁爱之心待 人、相濡以沫、互相帮助、扶危济困、淡泊自守、 通达正直、讲求名节等特点。张炜、矫健的作品则 以儒家文化反观商品经济条件下的世风日下、道德 沦丧。另一部分作家则着重表现道家文化，以老庄 的朴素博大的精神与自由的活力展示自在自为、自 由庄重的人性思想。如阿城在他的《棋王》、《树 王》中，宇宙、自然、人高度合一，带有鲜明的道 家意味。 第二。描绘和展现地域文化。浪漫主义思潮中 寻根小说和乡土风俗小说以不同的人文地理区域的 风情文化营造风格，以各自不同的地域文化展示独 特的民族风俗画，这些作品以鲜明的地域特色，构 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李杭育的“葛川江”系列小 说．以江南的自然山川、历史风情作为文化背景加 以描写。他通过“最后一个”的形象，表明他对古 老文化、地域文化的留恋与怀旧，也表明他以地域 文化和古老中国传统文化为骄傲的创作心理。他作 品中浓郁的吴越文化特色，使他的作品具有独特的 地域文化内涵。的《远村》、《老井》等作品 展现了晋地儒家文化的特色，积极、入世、进取、 强悍、坚韧。杨万牛在屈辱的生活中升华出崇高的 人格力量；旺泉和老井村的农民为打井忍辱负重， 展现了晋文化的坚忍不拔的精神。邓友梅的京味小 说具有鲜明的市井风味与北京味，他的作品中展现 许多北京民俗。使他的作品具有民俗学、文化学的 意义．浸染着浓厚的京城特色．如那五就是北京纨 祷子弟的活画像，他身上包含着丰富的没落的八旗 文化和市民文化。 第三，追求传统的审美意识。中国文学具有 自己独特的审美意识：重感觉、重意境、重简约、 空灵、含蓄、淡雅、炼字、炼句，以及追求人与自 然的融合、对自由境界的向往、挥洒主观情感、扩 张想象力和创造力等等。追求文学民族化的作家以 这些中国特有的审美意识为指导。创作出一批具有 中国独特的浪漫主义审美意识的作品。何立伟说： “西方尚理，东方崇情。西方人凭脑子驰笔，东方 人依心臆挥毫。固然无分厚薄，但私心所爱，仍是 东方民族所注重的一个“隋’字。试想我们民族多 少永不为时间尘砾所埋没的优秀瑰丽的篇什，莫非 以情动人，且以情见长啊。”③贾平凹也说： “…… 要做我文。万不可类那声色具厉之道，亦不可沦那 种奢糜浮华之艳， ‘卧虎’，重精神、重情感、重 整体、重气韵，具体而单一，抽象而丰富，正是我 求之而苦不能的啊。”④《白色鸟》、《一夕三逝》、 《商州初录》、《棋王》、《受戒》等作品都是这种 审美追求的成果，从而使这些作品具有中国特有的 浪漫主义美学意韵。 乡土中国的浪漫主义表现 新时期乡土风俗小说的代表作家是汪曾祺、刘 绍棠、何立伟和李杭育、郑万隆、张承志、莫言 等。前者以汪曾祺为代表，主要描述乡土风俗的和 谐与恬静，以此表现浪漫主义的自然和谐、温馨美． 丽，具有纤巧的、田园牧歌式的特色，表现人与自 然的声息相通、心灵相通。后者以张承志为代表， 主要描述乡土风俗强悍、野蛮、严酷，以揭示自然 的神秘莫测，从人与自然的对抗中表现出浪漫主义 精神。 表现乡土风俗的恬静和谐的浪漫主义小说，偏 离那些与政治结合得很紧密的主流文学，退避于政 治浪潮之外的古镇市井，这与中国传统文人的退避 于政治，寄情于江湖有较多的联系，但是退避政治 不是不关心政治。只是不如现实主义小说那样完全 被政治所左右。新时期乡土风俗小说所要表现的 是一种置身于政治和历史之外的自在生活和自由精 神，描写民间贩夫走卒的俚俗谐趣、古代文人隐士 的流风遗韵、自然田园山水的闲情逸致；描写花草 虫鱼、饮食男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苍云白 日、小桥流水，把那些排除在政治和历史之外的美 好的人和事告诉人们。在这些美丽的、令人无限向 往的乡土风俗中寄予无限的浪漫主义向往。这些作 品所展现的人与自然的融合、对于自由境界的向 往、主观情感的洋溢、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扩张，具 有明显的浪漫主义特征。 汪曾祺的小说出现后，给人们带来一股特有的 清新、飘逸的感觉，和以往现实主义小说不同的 是。他的小说不再表现如火如荼的斗争生活，而描 写田园旧话、乡土风情、自然的清新、身心的自 由、人伦的温馨、道德的淳朴……乡土风俗中素朴 的生活方式、情感方式、价值观念、道德规范在作 家心中经过过滤。经过净化、诗化和理想化等浪漫 主义手法，显示出独特的浪漫主义文学的神韵。 汪曾祺的乡土风俗小说有《受戒》、《大淖记 事》、《岁寒三友》、《故里杂记》、《晚饭后》等， 表现出卸去了现实主义文学的政治主题之后的浪漫 主义风采。汪曾祺的风俗小说主要描写他家乡高邮 水乡三四十年代的生活，描写当时市民阶层的各色 人物如商人、工匠、和尚、医生、渔夫、小商贩等． 的生活．表现江苏高邮地区那早已过去却令汪曾祺 魂萦梦牵的水乡乡土生活。 ２０１２．５ｆ １１３ 《受戒》是汪曾祺的代表作，他自己曾说，写 的是他４０年前的一个梦。作品以浓郁的浪漫主义 手法。歌颂和赞美了合乎人天性的纯洁美好的爱 情。荸荠庵的小和尚明海和赵庄的小姑娘小英子的 爱情。宣告了冷若冰霜、扼杀人性的佛门戒律的破 产和人性的胜利。汪曾祺用浪漫主义的手法描绘出 一幅人们不曾见过的荸荠庵风俗图：在荸荠庵里， 没有一般和尚庙的清规戒律，明海的师傅们的生活 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普照师叔整日坐在房 里不食人间烟火外，其他几个和尚和普通人一样， 做和尚只是他们谋生的一种手段：仁海有家眷，在 农闲时还到庙里来住一段时间：仁渡是个花和尚， 喜欢在姑娘媳妇面前风流打俏．唱调情小调：他们 与放鸭人一起聚赌，吃猪肉也不避人，而且年下还 杀猪。在庵的大殿上杀，和普通人不同的只是杀之 前给猪念一道“往生咒”……明海就生活在这样一 个特殊环境里．他日Ｅｔ跑到小英子家里替她做农 活、车水、薅草、看场、帮小英子姐姐描花样…… 作品在香烟缭绕的寺庙里，描写与世俗红尘一样的 饮食起居、七情六欲，热情洋溢地为人性欢歌，满 含着对生活、对人生的热爱，也表现出对个性 的执著追求，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 汪曾祺在他的作品里，构筑了一个优美、纯 朴、平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塑造的人物都 扶危济困、淡薄自守、通达正直、轻财重义、讲求 名节。这是汪曾祺构造的纯洁无暇的灵魂世界，这 种浪漫主义的理想凝聚着他作为传统的知识分子的 生活情操、审美趣味和文化期待。他的作品让你在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中去咀嚼，让你在民 情风俗的天光水色中去体味，让你在作品的意趣氛 围行文遣字中去领略，从而使他的这种浪漫主义作 品意韵隽永、内涵丰厚、韵味悠长。 在强悍、野蛮、严酷的大自然中表现人与自然 的对抗，在这种特殊的乡土风俗中．展现人与大自 然的特殊关系， 从而形成与纤巧、田园诗化的乡 土风俗小说不同的另外一种浪漫主义特色。在这类 浪漫主义的乡土风俗小说中，自然被作家描绘成为 一个不言不语、神秘莫测、具有崇高感的威严世 界．人在与这威严的世界共生的过程中形成了特殊 的乡土风俗．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展示着生命的伟 大。在这些浪漫主义作家的笔下，社会历史的因素 被过滤得很干净．蛮荒的自然和狂野的生命合二为 一，显出一种亘古的神秘。这类浪漫主义小说展现 出的特殊乡土风俗更多地是非伦理道德所能评价的 原生形态。这类作品有张承志的《黑骏马》、《大 １１４ ｆ江汉论坛 坂》、《北方的河》，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佬儿》、 《沙灶遗风》，郑万隆的“异乡异闻”系列，莫言的 《红高粱》系列，邓刚的《迷人的海》等等。 人与自然的对抗所形成的特殊风俗在张承志早 期作品中得到极好的展示：那茫茫蒙古草原上的骏 马奔驰，那难以用现代观念评价的特殊的生育习 俗，那如同父亲的北方的河，那最初给他打击而后 给他安慰的大坂、冰峰……在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 领悟中抛弃自己的怯懦、软弱和卑微，在精神上与 他所面对的崇高自然一同升华，从而进入新境界。 浪漫主义对生命力的张扬在这类小说中也得到 了充分的表现。在对生命力的歌颂与张扬中，这类 作品主要是通过一种特殊的原始生命力的展现而表 现出来的。这种没有理性、道德和文明的束缚的生 命力展示，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乡土风俗。莫言的 《红高粱》系列作品，就是这种特殊乡土风俗的最 好展示。莫言的高密东北乡里，性爱与死亡、土匪 与劫杀充斥其间，既是杀人越货和精忠报国的英雄 纵横驰骋的世界，又是充满浪漫主义爱情的世界。 一个“伟岸坚硬的男子”“我爷爷”和一个“出落 得丰满秀丽的女子”“我奶奶”的爱情故事．虽然 和现代文明的所谓爱情大不一样．但那种生命力的 张扬、生命本能的进发以及对原始生命力的无所顾 忌的展示，却具有不同凡响的浪漫主义色彩。郑万 隆曾说过： “我追求一种极浓的山林色彩、粗犷的 旋律和寒冷的感觉。……我怀念那里的苍茫、荒凉 与阴暗，也无法忘记在桦树林里面飘流出来的鲜 血、狂放的笑声和铁一样的脸孑Ｌ，以及那对大自然 原始崇拜的歌吟。……在这个世界里，我企图表现 一种生与死、人性与非人性、欲望与机会、爱与 性、痛苦和期待以及一种来自自然的神秘的力量。”⑤ 郑万隆在他的《异乡异闻》中，借助东北边陲少数 民族与移民近乎原始状态的生活场景，描写了人类 在残酷、野蛮环境中的生存状态，从而张扬人的原 始的、极富活力的生命力。在他的笔下，“不论是 淘金还是狩猎、酗酒还是做爱、掠夺还是虐杀。一 任自然法则展开．即使有祖先的遗训、江湖的规 则．但说到底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猎物、金子 和女人作为生存欲望和生命意志的对象都没有什么 差别，都必须以强力去占有．因此男人的残忍和暴 戾是野性的，惟其野性才见出生命的新鲜和健旺； 因此‘桦树林里面飘流出来的鲜血’不仅是死的象 征，更是生的象征，不管是刀砍崩，一个人的死 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的生，是战胜了一次死亡的更加 强悍的生。这些山野、风雪、莽林、篝火磨砺出的 生命依照这人兽共享的原则而延续．于是就有了一 代又一代的男人、女人和孩子。……”⑥这些不同 寻常的风俗以原始的生命力张扬着独特的浪漫主义 内涵。 寻根小说是８０年代中期一个重要的小说流派， 寻根小说的重要特点是通过文化寻根回归传统来振 兴文学，这本身就包含了浪漫主义的期待，表现了 新时期浪漫主义乡土小说的深层次追求，即对文化 本源的追求。 “所以寻根作家大都有将环境虚拟 化、人物性格精神化、艺术细节象征化的共同取 向，这无疑进一步激活了浪漫主义的创作潮流。阿 城的‘三王’系列和‘遍地风流’系列宕拓出一种 超越现实、回归古典或自然的人生境界，来稀释现 实的大苦难、大悲哀：韩少功的‘楚文化’小说虽 然不乏批判性，但在《爸爸爸》中以瑰丽奇诡的色 彩描绘的野蛮愚昧却同悲壮得令人景仰的部族大迁 徙糅合在一起，不禁使人对先民的神话生出膜拜之 心：李杭育和俱采用写实的手法，但前者为被 现代文明所送走的‘最后一个’们唱出了深情的挽 歌。后者则为民族传统的道德精神举行了庄重的祭 祀。总的说来，这些作品中大多可以发现勃兰兑斯 说的那种‘真正的浪漫的禀赋”’⑦。从这些寻根小 说中可以发现其特有的浪漫主义色彩。 在中国古典文学中，老庄的汪洋恣肆、淡薄静 虚都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寻根小说中有一部 分作品就具有明显的道家风范，这类作品的代表是 阿城的“三王系列”。阿城用一种静观默察、虚静 空明的观照方式写作．以求达到“致虚极．守静 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的境界。在他的《棋 王》中， “我”的父母在运动中，剩下 “我”一人到农村去插队，在车站“我”以非常平 静的心情看着那些哭哭笑笑的人们，没有如常人那 样大悲大痛；在他的《树王》中，对知青们砍树的 愚昧之举无所谓贬、对“树王”以身护树的耿耿之 心也无所谓褒，依旧用一种心静如水、不动声色的 语气描写；在《孩子王》中，在让“我”去教书的 时候，大家都很羡慕． “我”没有什么高兴的表 现，后来不要“我”教书了，大家都为“我”叹 息，“我”也没有什么难受的表情。作者以浪漫 主义特有的静虚方式。以自由平和的心境，描绘出 自由的境界。这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现实主义创 作方法理念化太强、审美化不足的毛病。 在其他寻根小说中。也都具有浪漫主义的特 点。张承志的小说跳动着诗的韵律。飞动着浪漫主 义的激情。他以诗的激情构思小说，以象征性的描 写表达主题。在他早期的小说《骑手为什么歌颂 母亲》中，通过一个蒙古额吉的感人故事表现“母 亲——人民”这一浪漫主义主题。在他的《绿夜》、 《静时》以及他的成名作《黑骏马》中，母亲、额 吉、草原的意象叠化在一起。成为张承志倾心赞美 的对象，从而形成一股超凡的浪漫主义的冲击力和 震撼力。而在他后期的作品中，这种浪漫主义的表 现达到了物我同一、情景交融的境界。《北方的 河》中，主人公“我”的人生经历和情感经历始终 和北方的五条河的描绘与想象联系在一切．主人公 对北方的河的探寻，实际上是在寻找一种理想化 的、面向主观、面向自我的超现实的永恒精神。张 承志不仅写出了北方河的自然景观、地理特性．而 且写出了他们作为中华文化、当代精神的精神个 性，展现了张承志心中浪漫主义的理想境界。长篇 小说《金牧场》通过主人公的个人经历、心理历程 和情感体验来表现一代人的奋斗历程，表现出对生 命本质的高尚、纯真、热烈、自由的歌颂．表现青 春理想历经漫漫长征、冒死迁徙以及物欲诱惑反而 １３渐执著的苍凉悲壮：表现了一代人的生命本质 及对生命的崇拜。张承志说： “生命，也许是宇宙 之间唯一应该受到崇拜的因素。生命的孕育、诞 生，和显示本质是一种无比激动人心的过程”， “是的，生命就是希望。我崇拜的只是生命。真正 高尚的生命简直就是一个秘密。它飘荡无定。自 由自在，它使人类中总有一支血脉不甘于失败，九 死不悔地追求自己的金牧场”。 “金牧场”是理想 主义的象征．是张承志浪漫主义文学的总的概括 注释： ①⑦王庆生主编《中国当代文学》，华中师范大学出 版社１９９９年版，第２７、２６页。 ②勃兰兑斯： 《十九世纪文学主流》，人民文学出版 社１９８３年版，第２６—２７页。 ③何立伟：《关于（白色鸟）》，《小说选刊》１９８５ 年第６期。 ④贾平凹：《卧虎说》，《贾平凹散文自选集》，漓 江出版社１９９０年版．第５５５—５５６页。 ⑤郑万隆：《我的根》，《生命的图腾》，中国文联 出版公司１９８０年版，第３８２页。 ⑥王又平：《世纪的跨越》，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１９９９年版，第４１页。 作者简介：杨彬，女，１９６５年生，湖北恩施人。 武汉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汉，４３００７２； 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湖北武 汉．４３００７４。 （责任编辑刘保昌） ２０１２．５ Ｊ １１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