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师专报学1987年第2期动.......一_~_一___~__,......口.........-___~一-毛一一—《诗经一-一一一》中的“倒文”现象探略一韩晓光汉语没有形态变化,因此,语序就成了汉语一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在民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汉语逐渐地形成了自己的基本语序。如主语在谓语之前;宾语在述语之后,定、状语在中心语之前等等,一直沿用到现代汉语之中。但是,在汉i吞发展的早期阶段,语序还没有完全定型。除基本语序之外,还同时并存着一些其他的语序。如甲骨文中,“其声白糜逐”(燕785)。句中的宾语“白窿”就出现在动词“逐”之前。到先秦时期,汉语基太语序有了进一步的稳定,可是在一些文献典籍中还往往出现与基本语序不一致的变例。如《论语.学而》:“巧言令色,鲜矣仁”。其主语“仁”就出现在谓语“鲜矣”之后;又如《楚辞·九歌》:“蕙肴蒸兮兰藉”。其宾语“蕙肴”就出现在动词“蒸”之前。《左传·昭公十九年》:“室于怒、市于色”一句中,述语“怒”、“色”与处所补语的巾心词“室”、“市”倒置。这类与基本语序不一致的语言现象,我国古代语言学者称之为“倒文”(或“倒语”、“倒句”等)。唐代经学家孔颖达在为《诗·周南·汝坟》作疏时曾说过:“古人之语多例,诗之此类众矣”。清代学者俞椒更进一步明确指出:“古人多有倒句成文者,顺读之则失其解矣”(《古书疑义举例》卷一)。因此,正确理解古代汉语中这一特殊的语言现象,对于我们不“失其解”地读懂古书;对于我们从事古代汉语这门课材,对其中的程的教学与研究,都是很有帮助的。本文以先秦时期语言的代表作品一一《诗经》为语言材“倒文”现象作一番初步的梳理和分析,以就教于方家。《诗经》中出现的“倒文”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二大类:一、构词成份的倒置,二、句子成份的倒置。一卜面分述之:一、构饲成份的倒置先秦时期,双音合成词的结构形式还没有完全定型,两个词素的前后顺序有时可以相互倒置而基本意义不变。如“图书”有时可作“书图”;“危险”有时可作“险危”(《韩非子·用人》)多“服从”可作“从服”(《荀子·非十二子》),“悲哀”可作“哀悲”(《老子》)等等,主要是联合式的双音合成词。这种情况在《诗经》中很常见。如:其仆维何,厘尔女士。厘尔女士,从以孙子。《大雅·既醉》(俞椒《古书疑义举例》卷一:女士者,士女也,孙子者,子孙也。皆倒文以协韵。东方未烯,颠倒裳衣。《齐风·东方未明》日之夕矣,羊牛下括。《王风·君子于役》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小雅·常棣》干论鼓钟,于乐辟雍。《大雅·灵台》109艺琳如之何,衡从其亩。《齐风·南山》(衡从,即横纵)雄难于飞,下上其音。《邺风·雄堆》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周南·桃夭》(程俊英《诗经译注》:家室,即室家,倒文协韵)偏正式双音合成词的倒置则仅见于“树桑”,“树祀”(《郑风·将仲子》)和“树檀名”(《小雅·鹤鸣》)。值得注意的是,常见的方位结构“名+中”式在《诗经》中大多数都倒置,变为“中+式。如*葛之覃兮,施于中谷。《周南·葛覃》(《孔疏》中谷:谷中,倒其言者,古人之语皆然)谑浪笑敖,中心是悼。《邺风·终风》肃肃兔置,施于中林。《周南·兔置》了凡彼柏舟,在彼中河。《庸巧风·柏舟》徽君之故,胡为乎中露。《邺风·式徽》中田有庐,疆场有瓜。《小雅·节南山》鸿雁于飞,集于中泽。《小雅·鸿雁》马穴彼飞集,率彼中陵。《小雅·污水》菩著者获,在彼中阿。《小雅·著著者获》中原有获,庶民采之。(《小雅·小宛》)(《毛传》:中原、原中也)“中十名”式的“倒文”在《诗经》出现的频率很高,远远超过了布丘中”(《王风·丘中有麻》)、“泥中”(《J添风·式徽》)、“桑中”(《庸尽风·桑中》)等“名+中”式。这是《诗经》中较特殊的一种“倒文”现象。二、句子成份的倒置《诗经》中句子成份的倒置主要包括:主语与谓语倒置,述语与宾语倒置,修饰语与中心语倒置这三种基本形式。(一)主语与谓语倒置主,谓语倒置在《诗经》中十分常见,有的在形式上有其明显的标志。如在后置的主语之前多用“彼、其、斯、我、尔”等代词来进行指代,同时,这些代词又能起着补充音节的作用。如:马穴彼晨风,郁乎北林。《秦风·晨风》(晨风,鸟名;;马穴,疾飞貌)桃之天夭,灼灼其华。《周南·桃夭》秩秩斯干,悠悠南山。《小雏·斯干》(干。溪涧,秩秩,水流动貌)效介故止,霖我髦士。《小雅·甫田》(霖,进献,髦士,俊士)方茂尔恶,相尔茅矣。《小雅·节南山》—/110广有的在前置的谓语之后带有`哉”、`矣”等语气词,或在前置的谓语之前带有词头“有”。这类语气词或词头也能起着补充音节的作用。女口:假哉呈考,绥予孝子。《周颂·韭》恕矣富人,哀此惶独。《小雅·正月》(恕、快乐)瞻印昊天,有口彗其星。《大雅·云汉》(n彗,微小而众多貌)大风有隧,有空大谷。《大雅·桑柔》(俞撇《古书疑义举例》卷一:言大风则有隧矣;大谷财有空矣。今作“有空大也谷0”,乃倒句也。)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幽风·七月》也有的在形式上无明显标志。如.蔽莆甘棠,勿剪勿伐。《召南一甘棠》(蔽莆,高大茂密)萧萧马鸣,悠悠筛度。《小雅·车攻》隐嘻成王,既昭假尔。《周颂·嗯嘻》(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嗯嘻成王,盖倒文。谓成王喻欲为声以祈呼上帝)坎坎鼓我,蹲蹲舞我。《小雅·伐木》(鼓,击鼓,舞,起舞,坎坎,鼓声,蹲蹲,舞姿)子之丰矣,侯我乎巷矣,g,J予不送兮。《郑风·丰》谁谓宋远,企予望之。《卫风·河广》讯予不顾,颠倒思予。《陈风·墓门》(讯,淬也,警告、责骂。《郑笺》:予,我也。歌以告之,汝不顾念我言,百于破灭颠倒之急,乃思我之言。)前置的谓语,一般大多是形容词。如“灼灼”、“假”、“蔽莆”,或是不及物动词。如必鸣”、“鼓”、“企”之类。(二)述语与宾语倒置古代汉语中,在一定的条件下,宾语提到述语之前,是极为常见的现象。如:否定句代词宾语前置:“既见君子,不我遐弃”(《周南·汝坟》),疑问句代词宾语前置:“不能艺梭黍,尔母何估?”(《唐风·钨羽》),指示代词“是”作宾语时前置:“维叶莫莫,·一是lXJ是镬”(《周南葛覃》)等等。这几类宾语前置的情况在前人的注疏中也被看着“倒文”。如孔颖达《毛诗正义》:“`不我遐弃,,犹云`不遐弃我,。古人之语多倒。”但是声实际上这几种语序在先秦语言以及后世仿古语言中是极为普遍的,不应当作变例,正如王力先生所指出的,“依照先秦正常的语法结构正是应该这样”。(《汉语史稿》中册3“页)相反地,否定句和疑问句中代词宾语不前置的,“那才应该认为`倒装句’,因为那种结构不是正常的”(同上引),《诗经》中疑问句代词宾语不前置的句子没有见到,而否定句代词宾语不前置的却出现数例。岂不尔思?远莫致之。《卫风·竹竿》111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小雅《王风。·何人斯》黍离》杰民》,不知魏者谓我何求,,·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大雅,·这种否定句代词宾语不前置的现象大约起源于西周中巳成了基本语序。定型于西汉之后“。发展到现代汉语,但在先秦时期、这种语序倒是应该视为。倒文”的了。《诗经》中除否定句疑问句代词宾语前置这几类在一定条件下出现的宾语前置之外还往往出现一些非条件性的述语与宾语倒置的现象弗闻弗仕(殆,如。:,勿周君子“,式夷式己”,近。无少入叁”《小雅··节南山》“无小人殆。。即“无小人殆之倒文《小雅《邺风与前面·勿阁君子”对应。)赫赫师尹,民具尔瞻节南山》日月》。乃如之人,德音无良(昊树声《诗小学》:“德音无良”者,言其“德音无甚”也·此为倒句法,犹言`无甚德音”也),会且归矣岂不尔受(女,,无庶予子僧既其女迁。。《齐风《小雅:,,鸡鸣》巷伯》·汝。高亨《诗经今注》迁迁官也此句指统治者已经是升你的官爵)·傅子靖之极,,后予极焉,。《小稚莞柳》瞻卯》墓门》同哑,,放逐)。舍尔介狄(青维予青怨,《大雅·相)斧以斯之明星煌煌。墓门有棘《陈风《陈风·昏以为期,。·东门之杨》(以上二例为介词宾语前置)(三)修饰语与中心语倒笠,乃如之人也(古处逝〔不〕古处即古居,。《邺风:·日月》,陈奥《毛诗传疏》。逝不,不及也·,“逝不古处”,言“不及古处”也)鲁道有荡,齐子发〔夕〕。《齐风。载驱》“〔伴奥」尔游矣(伴奥,〔优游〕尔休矣—一以上为状语置于述语之后的《大雅·倒文”。卷阿》纵情地,优游,悠闲自得地)。〔坎坎〕舞我,〔蹲蹲〕舞我《-小雅.伐木》的“倒文”。—,一以上为状语(情态状语)置于主语之前二矛重英二矛重乔(“〔河上〕乎翱翔〔河上〕乎逍遥”“。,。《郑风),清人》裕高》112河上乎逍遥,即逍遥乎河上”。申伯还南〔谢〕于诚归《大雅·(谢’,申伯之封邑,《郑笺》:谢于诚归,诚归于谢)(四国)于蕃,(四方)于宣。《大雅.移高》(《孔疏》:若四方之国有所患难则往捍之,为之蕃屏,四方之处思泽不至,则往宣畅之,使沾王化。)上为补语置于述语之前的“倒文妙。以上对《诗经》中出现的种种“例文”现象作了一些初步的梳理之后,我们可以看出:“倒文”的出现在《诗经》中并不是偶然—以的语言现象。究其原因,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一、出于叶韵的需要。《诗经》是韵文,要求语言按照一定的规律押韵。当基本语序与押韵的要求产生冲突时,一般是以调整语序以迁就声律的办法来解决。这样一来,就难免会出现“倒文以协韵”的现象。如“河上乎逍遥”,就是为了与上句“二矛重乔”相叶而将补语倒置于述语之前的(“乔、遥”同在上古“宵”部),“民具尔瞻”也是为与上句的“维石岩岩”和下句的“忧心如快,不敢戏谈”相叶而将宾语倒置于述语之前的(“岩、瞻、佚、谈”同在上古“谈部”),至于“裳衣”、“瑟琴”、“中田”、“中河”之类的构词成份的倒置更大多数是为了押韵,这是《诗经》中“倒文”出现较多的主要原因。“诗人之词必用韵,故倒句尤多”(俞越《古书疑义举例》卷一)。这种“倒文”对后代的韵文创作很有影响。如“推衣扑笔歌慨慷”(韩愈《和盘谷子》),“饥赢未曾起,吟讽已〔稍稍〕”(陆游《秋怀十首》);“长夜难明赤县天”(《和柳亚子》)之类的“倒文”句都与押韵有关。二、出于表达的需要。有意识地将所要强调的谓语倒置于主语之前,有时能表达出一种强烈的感叹语气。如“伊暇文王,既右飨之”(《周颂·我将》,句中把表示“伟大、神圣”意义的形容词谓语“暇”置于主语“文王”之前,突出地表达出了诗人对文王那种崇敬,仰慕的心情,语气中充满着感叹。他如“假哉天命”、“贺矣富人”等句也都充满了一种感叹语气。有些描摹具体物态的形容词谓语,如果置于主语之前能更为鲜明形象地凸现主语表示的事物的情貌特征。如“桃之天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皇驳其马”等等,主语与谓语倒置后更增强了诗句的艺术表现力,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倒文而不失其文者,文之妙也”(陈撰《文则》上)。《诗经》中有许多这种“不失其文”的“倒文”,在语气表达上有其特殊的效果。三、除因为押韵和表达的需要而出现的“倒文”之外,《诗经》中还存在一部份随意性的语序倒置现象。如“古之人无教,誉髦斯士”(《大雅·思齐》誉,乐,“誉髦斯士”即“誉斯髦士”),“无不尔或承”(《小雅·天保》刘师培:此言“无或不尔承”也)之类。它们在《诗经》中占很少部份,既无内在规律可寻,又无积极意义可言,不利于语义的表达。这是语言中的消极因素,因此在语言发展的长河中已被逐渐淘汰了。113
